鼎沸市声,陌巷柴米,皆为烟火;稼穑躬耕,翁媪絮语,俱是人间。
从2023年3月30日起,光明日报、光明网开设《烟火人间》全媒体专栏,邀各路名家撰写美文,状山川形胜,叙风土人情,展时代风云,咏人间大爱,用文字、声音、图像触摸人们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为今日多彩中国留下摇曳生姿的剪影。
无论是胸怀山海,与天地共吞吐;抑或见微知著,滴水中见汪洋。无论是穿越时间长河,见证今昔巨变的慷慨浩歌;抑或深入时代肌理,凝望凡人小事的刹那感动;甚或悄然驻足沉吟,觅寻茂岭原隰的细密针脚。写动,亦写静;是诗,亦是思。
《烟火人间》栏目,愿为一扇窗口、一面镜子、一泓清泉、一方绿洲,与读者朋友一起,感知生活的热度、光芒与精彩,体察人们的心灵、智慧与梦想,洞鉴时代的生机、气质与深情!
到了深冬,平原上的麦田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足球场。有些年,每逢回老家过年,我都会带一帮孩子在“足球场”举办一场新年运动会。项目很随意,有赛跑、跳远、掷“铅球”、翻跟头等。奖品呢,是我用零钱买的算术本和水果糖。赛跑的路线是先抵达一条河沟,再从河沟跑回起点。过了大雪节气,河沟就变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孩子们跑得比野风还快,经常是气喘吁吁跑到河沟,就有一两个“运动员”忘了比赛,径自在“镜子”上玩耍。“铅球”比赛说白了,就是看谁把土坷垃扔得最远。冠军一般是小鹿,他又白又胖,鼻涕从冬天流到春天。翻跟头翻得最好的是猴子,能连翻四个,我老觉得他该去县里的剧团当武生。他爹娘死得早,跟瞎眼奶奶过。除了算术本,我通常会再偷偷塞给他几粒水果糖。【阅读全文】→
到了深冬,平原上的麦田像一个硕大无比的足球场。有些年,每逢回老家过年,我都会带一帮孩子在“足球场”举办一场新年运动会。项目很随意,有赛跑、跳远、掷“铅球”、翻跟头等。奖品呢,是我用零钱买的算术本和水果糖。赛跑的路线是先抵达一条河沟,再从河沟跑回起点。过了大雪节气,河沟就变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孩子们跑得比野风还快,经常是气喘吁吁跑到河沟,就有一两个“运动员”忘了比赛,径自在“镜子”上玩耍。“铅球”比赛说白了,就是看谁把土坷垃扔得最远。冠军一般是小鹿,他又白又胖,鼻涕从冬天流到春天。翻跟头翻得最好的是猴子,能连翻四个,我老觉得他该去县里的剧团当武生。他爹娘死得早,跟瞎眼奶奶过。除了算术本,我通常会再偷偷塞给他几粒水果糖。【阅读全文】→
提起太湖,世人总会想起无锡。无锡有闻名遐迩的鼋头渚,还有那首叫《太湖美》的歌曲。然而大家可能不知道,太湖三分之二的水域在苏州境内。十六年前,我从苏州市中心搬到东山、西山之间的一个镇子里,这么多年住下来,对太湖比较熟悉,觉得苏州太湖流域的农家生活很有苏南稻米文化的底蕴。苏州的农家,祖祖辈辈沿着悠长的太湖岸线生活,在山水间劳作、繁衍生息,既培养出了营造北京故宫的香山帮匠人,也出了一个又一个治国能臣、商业天才。这里有一座座湖边园林、古寺,有漫山遍野的茶园、果林,有肥沃土地上的稻米飘香,一年四季都风景宜人。【阅读全文】→
在我的老家河南南阳乡间,艾是一种随处可见的草。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村边的河沟两侧,地头田埂上,都长着这种草。
春天它们刚长出嫩芽时,母亲常会掐一些回来,在滚水里一焯,拌上油、盐,让我们兄妹当菜吃。到端午节时,艾长高了,母亲用镰刀割下一些,捆成束,挂在正屋的门前。我问她这是干什么用的,她说能避邪。母亲取下艾束让我闻,我闻到了一股近乎香的怪味。她肃穆地说:“邪物们闻到这股味道,就不敢进咱家门了。”因为村边都是水塘和庄稼,所以每年七月,蚊子开始滋生并日渐猖狂。它们在屋子里和院子里肆意飞舞,找机会就朝你身上咬一口。逢了这时,母亲会将长得更高了的艾割一些下来,晒干扎成束,在晚饭后点燃,让其烟雾四处弥漫。蚊子们立马飞走,逃避不及的,会被熏晕甚至熏死,落在地上。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关门便可安睡。到了秋后,长得很高的艾会全被割断主干,放倒晒干,作为烧锅的柴草来用。【阅读全文】→
说我的故乡河北隆尧过去一穷二白,再贴切不过。那个“白”,不单是“空白”的“白”,也是实实在在的白。白花花的盐碱地,压在人们心上,像经年不化的积雪,冒着寒气。
1952年我在尧山上初中时,听地质勘探员说,尧山脚下就是远古的海岸线,挖出过许多海蚌壳。西边是太行山,九河下注,形成冲积平原。之后洪涝交替,出现了大陆泽,渐渐地,湖水退去,又形成湿地。土壤中含有大量盐分,聚集地表,这就是盐碱地。“夏天水汪汪,冬天白茫茫,涝了收蛤蟆,旱了收蚂蚱,不涝不旱碱疙疤。碱疙疤,碱疙疤,秃子头上疮痂痂。”环境潮湿,卫生条件差,于是流行一种秃疮——头上生丘疹、流黄水、结白痂,毁坏毛囊,最后成了秃头。【阅读全文】→
草叶上的露珠,一定是大地上醒来最早的眼睛。此刻,它正惺忪地注视着天空下的草浪。
夜色即将褪去灰蒙蒙的襁褓;星空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向芬芳的草地;月亮的脸庞分明是一张明眸皓齿的笑靥,顷刻间便喷薄出一轮婴儿出浴般的朝阳……
大地上的事物瞬息万变,而河流不改初衷。【阅读全文】→
今年八月,又访湘西。
未出张家界机场,就凭窗见到天门山那标志性的巨大穿洞和洞后的参差奇峰。那些山我是去过的,二十多年前就游过蔚为奇观的金鞭溪、天子山和范围更大的武陵源。
那时张家界是指一片喀斯特奇峰景区,现在已成一个地级市的名字。机场有人来接,去湘西,说两小时车程。张家界也是湘西,地理学上的,行政区划上却不是。东南行,另有一个湘西州,首府在吉首市。【阅读全文】→
20世纪50年代后期,我出生在淮河中游城市蚌埠的淮委(淮河水利委员会)医院。后来我父母到宿县工作,我就随父母到了宿县,一直到1978年上大学,我才离开宿县四年。1982年大学毕业,我回到宿县(宿州),在宿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工作,五年后又离开宿州,到合肥工作和生活。蚌埠、宿县(宿州)和合肥北部,都是淮河的流域范围。由于我的青少年时期大都是在淮河流域度过的,因此对淮河流域的地理、历史、风俗、物产、社会、文化都非常感兴趣,二十多岁时就暗下决心,要把淮河流域的大小干流及支流都走一遍,哪怕许多地方只是走马观花也好。走淮河最早是步行,后来骑自行车,或乘坐城乡间的班车,再后来就自己开车,用了几十年时间,基本上算把整个淮河流域跑了一遍。【阅读全文】→
立秋多日,太阳却是愈加热烈。
不论天山之南还是天山之北,春、秋短促,兔子尾巴一样;冬、夏漫长,狐狸尾巴一样。不甘退位的夏日,仿佛短跑运动员最后冲刺,血脉偾张,虎威一震,故而有“秋老虎”一说。
阳光热烈拥吻下,新疆大地绽现生命的怒放。
不久,面对塔里木秋日里一场秋风一层黄的胡杨,你会不禁感叹老祖宗为啥把“秋”唤作“金秋”!70多万亩胡杨林,沙漠人家栽种。一棵又一棵伟岸的英雄树在“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点染生命之色,那是怎样的感天动地!【阅读全文】→
说到琼北平原云霓最多的地方,恐怕要数海口郊外的云龙了。
驱车从市区出来,调转方向朝东南驶去,进入红土殷殷、草木葱茏的地界,举目望去,蒸腾的云气如同条条巨龙当空起舞,那就是云龙镇的所在了。
一般说来,有龙的地方必定有水。果不其然,云龙镇边上就有一个云龙湖,传说是龙下来汲水的地方。龙的嘴里含着晶莹剔透的珠子,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得了口,因此,云龙湖的水必须纯净才行,实际情况也真的如此。钓鱼的人站在岸上,可以清楚看到鱼儿上钩的过程,无须浮标就能起钓,把鱼儿活生生拉上来。【阅读全文】→
总是会遇到不认识的汉字。
此前,为了写一篇有关雪雀的文字,查阅相关资料,就遇到了两个完全不认识的汉字:鵌、鼵。《尔雅·释鸟》称:“鸟鼠同穴,其鸟为鵌,其鼠为鼵。”即《山海经》等典籍里提及的“鸟鼠同穴”典故中的鸟和鼠。古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两种小动物之间这种奇特的现象,很是好奇,由好奇也引发了各种猜测,比如在古籍《洛阳伽蓝记》卷五里,就有“鸟鼠同穴,异种共类,鸟雄鼠雌,共为阴阳”的记载,充满玄幻、猎奇的想象。其实,这只是大自然动物之间的一种共生现象,它们相互合作,达成了在摄取食物、预防天敌等方面的互利关系。有专家认为,这里的“鸟”是指雪雀,“鼠”是指鼠兔。【阅读全文】→
提起重庆味道,肯定不是清汤寡水,也不是清淡甜腻,更别提温柔软糯了。重庆味道是“重”的,所谓的重口味。重庆味道说的不仅仅是吃,还有耍。一个“耍”字,韵味悠长。说到吃的滋味,当然是麻、辣、鲜、香。这个排序不能错,这关乎重庆味道的主次。一张嘴先被麻一家伙,然后才有辣。这时候辣也就没感觉了。嘴唇麻木,就如麻药。有了麻和辣做铺垫,那些新鲜腥膻的食材便生出香来。麻非麻,辣非辣,爽歪歪,香喷喷。重庆人烫火锅从来不说辣,只说香。香惨了。一个“惨”字被用得力透纸背。这是重庆人对火锅的终极评价。烫火锅又叫烫毛肚,毛肚是火锅主要食材,那是一个技术活,讲究七上八下。用筷子夹住了,在沸汤中上上下下不停地进出。烫久了,会老,咬不动;烫得火候不够,怕不熟。毛肚吃的就是一个鲜和脆,把握火候是关键。【阅读全文】→
我常常想起这条巷子,这条陕西西安西稍门附近窄窄的小巷子。若在外地抽空转悠街巷小市,会不由自主地用这条小巷作参照物来比较。我执拗地认为,一座城市最真切的生命,常常藏匿在这些小巷深处。
小巷当然是有名字的,但是大家都不叫它的“大号”,爱喊它“碎巷子”“咱的碎巷子”——我那小小的一截巷子!亲切得像在数叨自家宅院里的小廊道。西安人把“小”说成“碎”,“小孩子”叫“碎娃”,“小小的一件事”叫“碎碎个事”,不这样说,就显不出热络和亲切来。时间长了,这个民间的命名渐渐取代官名,“碎巷子”就这样叫开了。【阅读全文】→
终于听到声音了,那是《诗经》。《诗经》使中国文学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稻麦香和虫鸟声。这种香气和声音,散布久远,至今还能闻到、听到。
《诗经》中,有祭祀,有抱怨,有牢骚,但最主要、最拿手的,是在世俗生活中抒情。其中抒得最出色的,是爱情。这种爱情那么无邪,既大胆又羞怯,既温柔又敦厚,足以陶冶风尚。【阅读全文】→
丁木沟是大渡河峡谷中的一段。我在云南东北部的乌蒙山生活了许多年,磅礴乌蒙,大山大水比比皆是,我很少会为某个峡谷的险峻或壮美而激动。说到峡谷,乌蒙山里的鸡公山大峡谷非同凡响,慕名去那儿的人,通常是从海拔3000多米的高山之巅往下俯瞰,巨大的落差、陡峭的绝壁、盘旋深谷里的鹰、凌厉的山风,让站在崖顶的人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往深渊里掉落。从那儿返回之后,他们都觉得自己成了英雄,可以把“凌绝顶”的经历吹嘘一辈子。【阅读全文】→
西安人说“西安”,叫“额西安”,“额”是“我”的意思,但比“我”更丰富,似乎有自豪与夸耀的成分。我第一次来西安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是瞒过家人偷着来的。听说西安好,从西安来的人,穿戴谈吐都不一样,洋气得很。身边凡去一趟西安回来的人,看人都是眼皮向下耷拉着。我便也想去膜拜一下。那时去一次西安可是太艰难了。早上五点多就朝车站赶,下午五六点才到西安城墙西门外的停车场落停。人已被摇散架了,可要摸进城中心去看钟鼓楼,还需走一个多时辰。难怪说我家乡镇安县的县长,在解放初进省城开会,骑一匹瘦马,腰上挎一个防土匪的“盒子炮”,来回要走半个多月。
在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西京故事》中,罗甲成进西安上大学,当汽车从“仰脸只见一线天”的秦岭深处,一下“跌”进八百里秦川时,他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世上还有这么宽阔的所在,真正的一马平川、一望无际啊! 那正是我第一次从秦岭七十二峪之一的沣峪沟口钻出来,初识西安时的惊奇与惶恐。大地阔绰得有些不真实。也许与阳光有关,我甚至有一种被暴晒后的神经错乱之感。整个关中都是金黄色的,远处还有隐隐约约闪烁着的芒刺。我在向一座金色的城市靠近。而后来,我也成了这个城市的一部分。【阅读全文】→
“哗哗”声响了几夜,鲤鱼成群地击打着河面。一天,雨水从屋檐落下,成了瀑布。天亮时雨停了,湿润的风带着油菜花的清香吹来,开门就看见一条鲤鱼晃动着尾巴,它从大河游到地坪产卵,被冲到了檐下的水沟。
桃红柳绿时节,无止尽的雨水,无边际的稀泥,地面上一道道蚯蚓拱出的线条纵横交错,一直到夏季阵风刮起,广袤的田野才见蓝天白云,河水也由浑黄变得清亮。
夏天的河流是热闹的,游泳的、洗衣的、挑水的,吆喝声一阵响过一阵。夜幕降临,一张张竹床在岸上铺开,人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听说书,听唱道情。微弱的星光,河中的月亮,夜风微凉,四周弥漫着淡淡的水汽。【阅读全文】→
清溪峡古道位于四川甘洛,长约5公里。这条古时从成都进入云南的官道,保持着未经开发的原貌。这意味着,如果没有当地向导指点,即使我们抵达也无从察觉古道入口,它看起来只是一片普通河滩。
远望只觉两山对峙,到山脚近乎交叠,只留一溪之宽;从山脚向上,两山之间才逐渐开阔,融入后面的苍茫山脊和清朗天际。午后寂静,除了我们,没有游客,倒很适合访古寻幽。
入口我们先看到的是一棵树,不算低矮,树龄估计超过百年。紧临此树,是一片冷绿色的小水洼,很浅,里面有着泥棕色的藻类,还有浓稠、密集,像是甩溅上去的墨滴……是颤动的蝌蚪。有乡村生活经验的同行者告诉我:“别看数目众多,但它们不会超出三只青蛙所生。”蛙卵从囊泡变成蝌蚪,只需数天;从蝌蚪变成青蛙则需数周乃至数月……并非都能成活,有些将会夭折。【阅读全文】→
初到广州的旅人一般会去广州塔,就是俗称的“小蛮腰”,可以登高望远,俯瞰整个广州城。然后在珠江新城逛街、吃饭,那里白天高楼林立,夜晚灯光璀璨,标准的大都市景观。然而若去西关,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难以想象它与“小蛮腰”、珠江新城在一座城市并存。
西关是广州市荔湾区的旧称,在明清时是广州的商贸中心,近代为广州最繁华的人口聚居区。今日的西关仍旧保持了它原有的风貌,有西关大屋也有小商小贩,有园林亭院也有穷街陋巷,有陈家祠也有古村落,看上去骑楼遍布,寺庙烟火缭绕。【阅读全文】→
这座城市的人说话有口音,往往被南方人误为东北人,尽管这座城市性格热情豪爽风趣幽默,但不属于东北,它地处华北而且滨河傍海。这番描述会被误以为是唐山或秦皇岛吧?其实它是天津,俗称天津卫。天津曾是中国第二大城市,城市身份证印着“曾用名”:天津特别市、河北省省会。当然现在是排在京沪之后的直辖市。
这座直辖市近邻北京,距离北京100多公里,高铁车程约半小时。不过京津两市确实大不相同,两地说话口音也相差极大。距离天津城区只有几十公里的杨柳青、军粮城,以及静海、武清、宝坻、蓟州、宁河,它们都属于天津,方言却与天津城区大不相同。【阅读全文】→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清晨便看到漫山遍野的绚烂。紫云英抖着蓝花布,油菜花披着黄金甲,螺髻般的茶园一片青翠。大觉溪的水宽展而清亮,起起伏伏地往前涌,从一道坡坎跃下,成了一条雪白的丝绸。溪边的茅草伴着哗哗的水声轻轻摇摆,为丝绸增添了秀美的花边。
这里是江西抚州的资溪县,处处花团锦簇,水波潋滟,高高低低的小楼错落其间。【阅读全文】→
“那片片碧波下,是我们半个世纪前劳动、生活过的地方,我们曾在风沙中流汗、流泪。如今,轻风徐徐吹过,一波波涟漪泛起,闪着细碎的光”……
“宁可治沙累死,也不能让风沙给欺负死”,几十年来,经过鄂尔多斯千千万万治沙人的辛勤付出、艰难摸索,位于黄河南岸的库布其沙漠从“平沙莽莽黄入天”“一川碎石大如斗”的苍黄天地,到如今,“成片的森林、草原铺展在大漠之上,直通天际”……在光明日报第53期“烟火人间”专栏中,作家肖亦农重回昔日开荒生产的库布齐,驱车进入大漠腹地,寻见沙海中的千岛湖:
“正是稻香四溢的时节,成片成片的稻田一直铺展到沙漠的脚下,收割机在田里往返作业”……
“记忆中的沙漠已经不见了,一片片碧水在沙丘之间晃动,沙丘成了一座座岛屿,数也数不清”…… 【阅读原文】→
自18岁离开故乡沈阳,至今已经快40年。40年中,我时常忆起的,是我小时候经常“光顾”的沈阳老城。
沈阳老城,一座外圆内方的城池。公元前300年,燕将秦开北征东胡,在这里建立候城,那是沈阳城最早的雏形。秦汉两代,这里都隶属于辽东郡望平县;唐代属于安东都护府“沈州”;到辽代,契丹人在这片苍莽的关东荒原上建起一座土木城寨,作为军事要塞,依然称“沈州”;金人灭辽,“沈州”的名称未变;一直到元代,蒙古人攻下“沈州”,重建了四方形的土城墙,把这座城命名为“沈阳路”。沈阳者,沈水之阳也。沈水,就是城南的浑河,古称沈水,又称小辽河,历史上曾经是辽河最大的支流。山之南、水之北为阳,沈水之北,就称沈阳。这是史料中第一次出现“沈阳”的名字。【阅读全文】→
在漠河北极村,与几个朋友相聚于茶馆,听当地人唱歌,唱的是《高高的兴安岭》。我心想,与我老家的山相比,兴安岭几乎是躺着的,只见起伏,不见耸峙,更不见孤峰耸峙,因此,兴安岭的美不在高,而在辽阔。
早在八年前,我就应《中国国家地理》的约请,书写中国地形第三级阶梯从北到南的秋天。刚到漠河,便觉察到地域的辽阔带来了修辞的“辽阔”。他们把某块空地或田地,哪怕只是一小块,都称为“大地”。“他上大地去了”,是说他到田里去了。当我在北极村的一家民宿,听当地人这样谈起刚收割了庄稼的田地时,感到异常震惊,仿佛心中照进了一束光,豁然开朗——世间的每一片土地,因为对种子的接纳、对万物的滋养,所以都能担当起“大地”这一神圣的称谓,何况是在绵延千余公里的大兴安岭。【阅读全文】→
只要不外出,现在我一周会两次穿起帆布舞鞋。它是皮软底,驼色或白色,两根一厘米宽的松紧带交错横过脚背,将整只脚妥帖裹住。如果坐着伸直腿,再用力绷住脚尖,双腿立即就像两根有力的线条,宛若威武的栏杆,一下子就将庸常的日子划出清晰边界;又像两把尖利的铁器,急匆匆要铲开前方某处。这是到了上课的时间,说高雅点叫舞蹈课,通俗点则是大妈的娱乐活动——就是如今正野草般四下蓬勃的广场舞。
对某种东西的极度沉醉,通常被称为“控”。20世纪80年代,我看到最“控”的是一位外国女人,她居然拥有几千双鞋子。那时还年轻,并且穷,目瞪口呆之下竟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羡慕。如果世界没有战争疾病灾难,财富如海水般丰沛流淌,每一个不同肤色的女人都恣意被宠爱,可以纵情拥有很多漂亮的鞋子和裙子,岁月顿时就显得多么温暖和静好啊。【阅读全文】→
长白山,去过并没超过20次,却记不清楚到底几次,感觉上,很多次。但刚确定又恍惚了,是那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恍惚。
第一次去是1992年夏天。那时候山和天池都是纯天然,上山下山也是纯天然。路是有的,但如树干抽枝条般,主路旁不断地漫漶出旁逸斜出的小路。世上本没有路,一些游客走出了路,另一些游客又走出了新路。没办法,谁让通往天池的山坡大且平整呢。
新路难免含风险。山坡上的石头被人踏上去的时候,有时会松动脱落,咕噜咕噜滚下去,下面如果凑巧有另外一些不走寻常路的,就会有倒霉蛋儿遭遇无妄之灾,天上没掉下馅饼,也没掉下林妹妹,掉下块石头。这种事故时有发生,“时”可以更确切说成“每天”,“有”则是几次。【阅读全文】→
头些天,我到蒲河边上跑步,迎面遇到南风。这个风不一样,好像扶着你的肩膀,把你从上到下轻抚一遍。我一愣,好呀,这是春风!春风见到我像见到了老朋友,我见春风也一如友人。我虽老了,但仍有一副旧样子,好认。而春风无形,我怎么会认出它呢?春天,风吹在脸上,与冬日的感受不一样,有积雪和泥土融化的味道。想一下,那天2月21日,刚过雨水节气。确实是春风。
2月的风还很冷。春风在冷冽里有一股精灵的气息,好像趴在你脸上吹气,对你耳语。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季候的微妙,但我没骗你,那天我遇到了春风。我很高兴,觉得自己具有动物的敏感。动物的聪明体现在对大自然的敏感上,这是生命力强的表现。我年过六旬,在荒野里漫游时,仍然能敏锐地察觉动物的足迹和粪便,鸟遗落的羽毛以及鸟鸣。我妈说游牧民族有这种基因。【阅读全文】→
从天上俯视,白鹭洲像一条船。古时,造船业恰是吉州的支柱产业之一,不亚于雕版印刷和制瓷业。我的母校,与白鹭洲隔半江之水。洲上有白鹭洲书院。
白鹭洲之得名,有人认为,取自李白诗歌《登金陵凤凰台》:“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而更多人,乐见另一个版本:以沙洲上栖息着无数的白鹭而名。这种吉安常见的鸟,并非天生高贵的生灵,它们也多半出现在水田和河泽边。暮晚,白鹭们,在林木茂盛的沙洲上扑腾、降落、寻找栖息的树枝,并发出嘹亮的鸣声,或许是这城市傍晚最动听的声音。
书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唐代,但兴盛于宋明。白鹭洲书院创办于宋代,准确地说是在南宋嘉熙四年(1240年),其创建者江万里,彼时知吉州兼提举江西常平茶盐。那一时期,与之齐名的江西书院还有白鹿洞书院、鹅湖书院、豫章书院。【阅读全文】→
我小时候,爷爷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我的祖籍是河北省深县(现在叫深州)。深县地处滹沱河故道,属黑龙港流域,曾为上谷、钜鹿郡地,以盛产“深州蜜桃”而闻名。我的老家郗家池村位于深县与饶阳、安平三县交界的地带,往南距当时的公社所在地辰时村五六里地;往北距离饶阳县的五公村(现在叫五公镇)十来里地,五公村在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曾经出现过一位著名的全国劳动模范,叫耿长锁。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初,从我不到十岁,一直到我参加工作,每年都要回老家陪爷爷过春节。奶奶在我父亲刚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老家只剩下爷爷守着一片空宅院。春节前,我从100多里地以外坐长途汽车到五公,然后再回到郗家池,每当我在傍晚的时候一身疲惫地赶到村口,爷爷总是站在路边等着,寒冬腊月,不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多久。这个情境是人们在回忆故乡和长辈时常会提到的细节,但对于我来说,它是一个刻痕。【阅读全文】→
中国人是最讲究味道的,年味就是一例。关于是否少了烟花爆竹就少了年味,在网络上曾引起热烈讨论,其实代表年味的东西还有很多。地区之间的风俗,或个人的习惯爱好,千差万别。所谓众口难调,最是体现在这一时刻。
想起年轻时的某一年,大年三十我还坐在桌前爬格子。爱人在那一天必在单位值守,一直要到晚上12点才回家。我干什么呢?除了读书写作,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干。但那天来了客人,是夫家的亲戚,年龄比我们大,却是晚辈。场面略显尴尬。不知客人心下如何,这些年从没有过交流,而我却是把那一天放心上了,所以30多年过去,都还记得。是觉得家里不够有年味,对不住客人,还是因为没有年味而担心被客人看轻?很多想法一闪即逝。生活是自己的,怎么过,与他人无关。所幸这位亲戚也没有因此走生,现在还亲如一家。今年再见面,我会问问她当年的感受,也许人家压根没留意。可我几十年没忘,说明是在心里留下什么的。我把这归结为年轻时对人对事敏感。现在看,这样的印记其实越多越好。【阅读全文】→
哈尔滨火出圈了。天南地北、长城内外的老老少少、俊男靓女,“小土豆”“小砂糖橘”,都兴冲冲地往哈尔滨奔。哈尔滨那么冷,零下二三十摄氏度,却愣没把外地游客吓住,就像莎士比亚说的,“不惧寒风凛冽”,人们一心要来冰城一睹冰雪世界的奇特与美妙。
说到哈尔滨的冰雪,不能不说到冰灯。用一个铁桶,灌上水,放在外头冻,但别冻实了,外边一层冻成冰后,就把里面的水倒出来,然后在空的冰壳子里放上蜡,点着它——这就是最原始的冰灯。先前,车老板子赶夜路,会把冰灯放在马车上用来照明。店铺、饭馆子、旅店门口也总有冰灯,上面写上红字儿“饭馆”“大车店”“客栈”“药铺”等,用来招徕客人。那个年月哪儿有电哪,冰灯便是指路明灯。对归乡的游子来说,那一盏盏冰灯哟,就是家,家里有日夜思念的父母、老婆、孩子。往家赶,老远看见那晶莹剔透的冰灯,两行热泪就下来了。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要做一个冰灯放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灯面写上“福”字,多喜庆多吉祥啊。红光四射的冰灯就是“年神”,它不仅召唤自己的亲人,也温暖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人。【阅读全文】→
我妈说明天要降霜。她按农历记降霜日子。每年9月下旬,会有一个降温天气,夜里下一场雨,第二天一早,地里的菜叶子一片白,待太阳出来,没摘回来的蔬菜便都打蔫了。今年霜来得早几天,我们把地里的茄子、辣子、西红柿都摘了入库房,秧秆割倒,堆放在院墙边。地里一下空荡荡了。我们从4月底开始栽苗播种长出的一地蔬菜,突然间被我们收拾掉。只剩下一块玉米。我跟金子说,今年的玉米秆不割了,在地里长着吧。金子说,已经让高老三来割了,人家开拖拉机来了。我说让他回去吧,春天雪消了过来割。
今年的玉米种了三茬,头茬点种下去,隔10天,出苗了点种第二茬,再隔10天种第三茬。这样种能接着茬吃到青玉米,不然所有的玉米棒子同时长熟,我们来不及吃,就都长老了。可是,最后种的那几行玉米,因为错过了最佳播种期,到打霜前,它才开始抽穗,玉米秆也没长高长粗。但到秋天的最后几十天,它似乎感到季节的紧迫,突然加快了生长速度,似乎几个夜晚过去,它们已经追赶上先种的玉米,我们也吃到它们结的青玉米。【阅读全文】→
它就站在那儿,站在谷里屯风声呼呼的坳口,年龄两百多岁,身材粗壮,需要两人张开手臂才能合抱,高一百多米,枝丫撑开像一把巨伞。进村的人首先看见它,离村的人最后离开它。小时候我到邻村读小学,每天都从它身边经过。由于那时的心思主要用在如何才能吃饱穿暖,所以我甚至我们,都没把它当成审美对象。那时,它只是一棵普通的枫树,普通得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只是体积大一点而已。平时我没在意它,只有上山打柴打累了,才会想为什么不把它砍来做柴火?如果用它来做柴火,一家人至少可以烧上一年吧。然而,没有人敢去打它的主意,我以为没人动它是因为没有砍得断它的斧头。当然,它也还有其他功能。比如春天或夏天我们上学遇雨,就会躲到它的下面避免衣服被淋湿。冬天,它的黄叶落满一地,我们把落叶堆到火盆里提着狂奔。火盆冒出的浓烟像极了电影里火车头冒出来的,心头忽然有了看电影的感觉,隐约产生一丝丝自己并不觉察的浪漫。【阅读全文】→
瑶溪有株大银杏树,笔挺立在秋风里,被蓝天衬得富丽堂皇,金黄落叶归根,在树下绕成圆圈,那叫一个美。身后山坡,有绿竹做陪衬,仿若皇后娘娘的宫女们。间中白墙黑瓦,错落有致,拍照写真,那是能够赞倒一大片的。
像我这样虽然不是山里人,但嫁给了曾经的山里人的“知道分子”,明白越是这样的美丽地方,越有它的寂寥。
然而它依旧属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瑶溪位于杭州桐庐西北角,距县城七十六公里,乃合村乡最偏远的行政村,位于三县交界。如果一只鸡站在村口叫一声,桐庐、淳安与临安三县全能听到,这就叫“鸡鸣三县”。如果这只鸡生了一只蛋,不幸滚下山坡,那么谁知道它上哪个县溜达去了呢?三县村民对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是从来不计较的,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不分派,不吵架,不争斗,很有点儿“桃花源”气质。。【阅读全文】→
朝天门,一直是重庆这座著名山城的象征。凡提到重庆,首先想到的便是长江和嘉陵江夹围处,那叫作“朝天门”的地方。早年间,山城沿江有九门,朝天门码头所在的沙嘴水位最低,长江迎着左侧奔来的嘉陵江,浑黄与碧绿的江水在此相互撞击,清浊分明,素称“夹马水”,其势如野马分鬃,激荡起一股股汹涌的旋流,为天下绝观。
小时候,常听我的外婆说到重庆以及朝天门,有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似乎都跟它们有关。重庆是长江三峡的起始之城,外婆家的木楼则在三峡巫峡口的巴东县城里。外婆的娘家兄弟都是川江上的船工,常年行船于重庆至宜昌之间,每走一趟,除了带回些吃食,如川渝的糍粑、麻糖、酥饼,还会带回一些稀奇的故事。朝天门的印象就是那样一点点刻进我的脑子里的。【阅读全文】→
小时候看电影《祖国的花朵》,“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的意境深深地印入我的心灵。当时的黑白新闻影片里,时而能看到举行国庆盛典时嘉宾登上天安门观礼台,召开大会时成千上万的各地代表步入人民大会堂,心里便憧憬着哪一天我也能登上那庄严的台阶,走进那宏伟的会堂——或许后来考研时选定以北京为目标,就始自这依稀的向往?
终于住进了北京,幸福感溢满心间。那时,我的宿舍在前海西街的恭王府里。这是古色古香的三进三重深宅大院,后面还有宛如公园一样的花园。虽然已陈旧落败,但飞檐翘角的建筑仍然气宇轩昂,走在里面,处处都能感受到其当年的威严与凛然。王府四周则是美丽的风景。每天早上我绕着什刹海畔幽静的林荫道跑一圈,冬天在前海的湖面上滑冰,夏天在后海里游泳。什刹海曾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端码头,终日舳舻相接,现在成了北京的著名景观。站在银锭桥上西望,隔着水面能看到西山的苍莽轮廓,是为“银锭观山”——小燕京八景之一,着实引我遐想。前海西侧有大片藕花,荷香四溢,岸边有一个荷花市场,小商铺林立。后海长满了水草,游泳时常常蹭腹挂足,时而得平趴在水面上赶快划过去。 【阅读全文】→
一个人,这一生是不是必须跟一个村庄产生联系?或者说,一个人的生命中,是不是必须有一个村庄的影子?在去往叶巴村之前,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在我的脑子里出现过。
叶巴村在西藏昌都,位于怒江中游岸边的一个小山村,称它为“挂在山坡上的村子”,一点也不夸张。当年我们乘车进去,新修的毛路一面是山体,一面是滔滔江水,车子倾斜而过,两只手能把扶手攥出汗来。【阅读全文】→
几位喜欢拙著《农历》的学生在宁夏银川张罗着开了一家餐馆,走廊里装饰有我老家景物的照片,这让我对餐厅生出许多亲切,隔一段时间,就想找个理由去吃一顿。他们问我饭菜味道怎么样。我说,很好,但总觉得菜品要是再“土”一些,就更好了。实际想说的是,如果能吃到小时候的味道就更好了。后来知道,提这种建议的不止我一人。在大街小巷布满了餐馆的城里,大家之所以选择到这里用餐,就是想重温“农历的味道”,留住那一缕魂牵梦绕的乡愁。
估计不少人有同感,每回一次老家,村子都会陌生许多,小时候“躲猫猫”的院落、掏鸟蛋的树、跳房子的麦场、打泥巴的墙角等渐渐不见了。一天,我坐在山顶,望着山下焕然一新的建筑,想,有没有一种既现代,又能留下乡愁的模式?祖先们讲的“中道”,能不能在美丽乡村建设中体现出来?【阅读全文】→
如果说世界上有永不凋谢的花,那么非芦花莫属。古人之所以折芦花以赠远,除却表达思念外,还因为芦花即使被折下也不会凋零,这是古人对友谊长存这一愿景的最好寄托。
在创作以东北大地百年历史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刀兵过》时,我曾专程到辽河口采访。辽河口湿地有世界上最大的芦苇荡,旧有“南大荒”之称。那里苇绿滩红,美景美食俱佳,尤其以盛产优质大米与河蟹著称。我是冬月去的,彼时的辽河口平原天高地远,海风凛冽,孤独地行走在大海与苇甸之间的公路上,仿佛正奔赴一个远方之外的远方,心中寂寥而又冲动。那次采风,苇甸上一望无际的芦花让我感到震撼,我觉得那层层芦花穿过春夏,在寒风中摇曳,挥手,是为了等待有缘人。我曾慨叹杜鹃花满山燎原的烂漫,也曾迷恋十里荷花三秋桂子的诗意,但与冬天辽河口的芦花相比,它们就显得有些局促了。怎么去形容呢?如果说杜鹃花、荷花、桂花是池塘、湖泊,那么这里的芦花则是蔚为壮观的大海;如果说其他花卉是老哈河、太子河、大凌河,那么这里的芦花就是气势磅礴的黄河。芦花的神奇在于能催生幻觉——当你出神地凝望广袤的芦花海时,会有一种心窗洞开的感觉,你仿佛化身为苇地的一只鸥鸟,在没有羁绊的天空中自由飞翔。【阅读全文】→
我第一次看到太阳雨,约莫是八九岁的时候,那种被自然之大美撼动心魄的体验,与多年后在海上看到晚霞中翱翔的海鸥时相仿。
那天,隔壁奶奶来我家串门,跟我奶奶正在堂屋里闲说话,外面的天空慢慢地上了云,落下一阵急雨。不大会儿雨声小了些,奶奶担心我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书看坏眼睛,就抱怨了一句:“这娃不听话,说了也不听!”隔壁奶奶就支使我说:“娃啊,你给奶奶出去看看‘耀我’出来没有?这雨下得把人急躁的,一会儿后晌还要到‘姑姑庙’上去看戏!你奶奶脚小走不了远路,奶奶带你去。”【阅读全文】→
大运河是一本很厚的书,厚到可以用上一个词——“卷帙浩繁”。成千上万的人是这本书的作者,他们用智慧和汗水写了两千五百年。它的读者更是数不胜数,亿万人经年累月地读,也没读完。
我这里说的是京杭大运河。很幸运,我在童年时就遇见了这本书。
我读的第一页是拱宸桥。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就住在杭州拱宸桥旁的姨妈家。桥边傍河处,有个菜市场,早上五点就开市了,那是湿漉漉的一条人河。我有时起得早,就跟姨妈去买菜。瞌睡懵懂地走到那儿,瞬间就被青菜和鱼虾的气息唤醒了。去的时候竹篮是空的,我拎,回来的时候装满了东西,姨妈拎。有时候姨妈会给我买个糯米油条解馋,热乎乎、软糯糯的,非常好吃。河面上船很多,清晨时它们停在那里不动,好像还没醒。那时候只知道拱宸桥是故乡的桥,很亲切。【阅读全文】→
从昆明往南行,云南高原的山势日趋平缓,平坝在群山之间一个接一个,云南人俗称“坝子”。有的一眼望不到边,有的像聚宝盆,阡陌纵横,村舍毗邻。坝子上一般都有山上下来的大小溪流,或相拥成河,或汇聚为湖。打眼一望,也颇有些江南水乡的韵致。春天杨柳依依,百花争妍;夏日莲动荷娴,渔舟唱晚;秋时稻田金黄,十里稻香;冬季依然绿意葱茏,阳光灿烂。高原上平地珍贵,小一些的坝子,人们不舍得占用耕地,总把村庄谦卑地建在紧邻坝子的山坡上,年复一年地守望着祖先留下的庄稼地。十平方公里以上的坝子,一般都有一座玲珑的县城了。通衢大道穿城而过,新建的高楼对接祥云。高原上云团很低,仿佛随时伸手可摘。有种说法,“石为云根”,那云好像不是天上飘来的,而是山里长出来的。【阅读全文】→
物以稀为贵,景以奇为绝。想不到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在内蒙古包头市遇到了一个极不平常的奇绝之景。
包头因为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建成包钢而号称“钢城”,一个有着近300万人口的重工业城市,居然在市中心留有一块10680亩的原始草原。请注意,是城中间的一块草原。我估计这在全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就是在全世界恐怕也是罕见的奇观。凡物之反差都可能产生奇幻之美。当年我听说德国柏林的城中有一大片森林,不敢相信。当飞机落地,乘车进入市区后,真的是在森林中穿行。这是冰冷的水泥与绿色生命的反差。贵州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存不住半点雨水,被称为“石漠化”。但是,当地人说在普定县有一个万亩大草原,我不敢相信。我驱车从县城出发,绕过一座座灰色的寸草不生的喀斯特地貌山体,当盘上海拔1600米的猴场乡时,我惊呆了,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深齐腰,绿浪翻滚。他们骄傲地称之为“云中草原”。这是死亡之石灰岩与生命之绿草的反差。如果不是偶然的相遇,到哪里去寻找这种让人惊异的美呢? 【阅读全文】→
在贵州丹寨建设南路,有一栋四层高的房子。在小县城里,这样的房子样式很普通,但你一眼就能将它和其他房子区别开来。因为它的墙面涂成了蓝色,上面画着白色的花鸟鱼虫,这些图案栩栩如生,形态各异,透着天真和率性。这是一家蜡染工作坊,三十多位苗家妇女在这里用蜡刀作画,也画出了她们多彩的人生故事。
今年夏天,我带学生到贵州采风,偶然遇见了这个蜡染工作坊。我像所有普通游客一样参观,体验以蜡刀点蜡作画,画了一小幅自己的处女作,然后挥手告别。然而离开之后,蜡染工作坊里那些埋头用蜡刀在白色的棉麻、丝绸上信手作画的画娘们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我眼前。记得那天在工作坊里,我见到一位失去右臂、用左手作画的上了年纪的画娘;有一个年轻的妈妈,不到一岁的孩子就睡在她身边的摇窝里;在苗族长桌宴上,全体画娘用清亮的嗓音唱起苗歌,举起酒杯向我们敬酒,当时还有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歌声尤为嘹亮;蜡染工作坊的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着《蓝莲花》的歌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我购买的蜡染纪念品,每一件都附有一张画娘的生活照,照片上写着:“一群人,一件事,一辈子。” 【阅读全文】→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过呼伦贝尔这个地方,几十年里也从来没间断过对这块土地的叠加想象。那么多歌曲、绘画、摄影、文学作品,都在传递着她的辽阔、碧绿,以及草长莺飞、牛羊成群的气象。当我一脚踏上这块土地时,突然觉得一切艺术再现,都没有完全传递出自己的眼球晶体所摄入的这种不可言喻的浩大、蓬勃、壮美的意象,我的精神世界,迅速被这亦真亦幻的苍茫世界所折服。她的开阔、丰盈、生机、张力都是不可概括描状的。我突然感到自己视角的单调与疲软无力。在写《星空与半棵树》时,我研究过猫头鹰,也研究过苍鹰,它们都是飞翔的艺术家。它们之所以能把飞翔行为发展到顶级艺术的阶段,除了地域提供的浩瀚空间外,根本还是得力于优越的视力。可极目远眺,雄视千里,也可对身下的细枝末节,洞幽察微,并精准地予以打击。那种立体的对整个草原的辨析与认知,才是我此刻最向往的生命视角。【阅读全文】→
频频看云是近年来的事。自到了北京,自然而然地就经常看起了云。在这之前,我是不怎么看云的。因看云似乎是很多北京人的日常,也就入乡随了俗。
看云是闲事。闲事也是事。我渐渐发现,这闲事居然还是件经常能上新闻的事。顺手翻一下关于云的新闻,隔三岔五,比比皆是。
仅今年四月到六月间,我刷到的就有这么些条——
四月二十九日:“五一”假期第一天,北京晴空万里。午后,天空出现一抹七彩云带,画面十分美好。
五月二十七日:震撼!北京出现大片乳状云。
六月十日的题目是:北京的云彩好似泼墨画,天空如画布,美翻了。【阅读全文】→
太行山上有悬崖绝壁,有巉岩山洞,叮叮咚咚山泉响。阳光轻轻地落在山路上,泉水闪着光泽。各种鸟在泉眼处叽叽喳喳唱歌,充满生气,袅袅升腾的炊烟,缓缓化入云彩。
太行山人,对幸福的理解是朴素的,简单的——有石头房,有柴米油盐,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家人贴心贴肺地过日子。这一切说来简单,这里的风景却深奥无比,极有韵味,极有特色。看不到泉水的时候,会听到清晨的鸟鸣,看见夜晚的萤火。山是宁静的,站在山顶看雾起雾落,银灰色的气流荡来荡去,这里不仅有瀚海般的壮阔风景,还有烟火缭绕的生活图景。太行雄风阵阵吹来,吹入寻常百姓家。我想倾听大山的声音,追寻远去的故事——
邢台人常常不无自豪地说:“我们是太行山的子孙。” 【阅读全文】→
从洛茸村看去,周围全是皑皑雪山,可以看到白马雪山、玉龙雪山甚至梅里雪山。这儿海拔3600米。在“人间天堂”普达措,它是唯一有人居住的藏族村落,也是有名的松茸之乡。
藏语中“洛茸”的意思是“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的确太远了,车一直往上开,开到了白云生起的高高的山梁。 【阅读全文】→
上善若水。我意:水即上善。自古以来,人类都是逐水而居,对水有着一种天然的喜爱之情。而我住的小区里,就有一汪碧湛湛的湖水。
这是首都北京的湖和水。
这片湖水满足了人们对它的期待:春有春的明媚,夏有夏的清凉,秋有秋的旖旎,即使到了冬天,也会给我们捧来一湖冰的晶莹。 【阅读全文】→
上海有两条母亲河,一条是黄浦江,一条是苏州河。黄浦江宽阔浩荡,是万里长江的最后一条支流。黄浦江从南向北流向吴淞口,把上海分隔成浦西和浦东,从前的上海港,其实就是黄浦江两岸的码头。人们至今仍记得江畔的繁忙景象:密集的船舶、起落的吊车,还有蚂蚁般辛劳的码头工人。现在,那些古老的码头都已消失,当年的江边码头,现在成了绿地和花园。这是时代的变迁,也是现代生活中的奇迹。【阅读全文】→
社区的早晨,即使酷暑,炎热如火,依然人气很旺。旁边的几个大小超市,进进出出的人最多;银行和邮局里,人也不少。在新型的社区,这些配套的服务设施都在跟前,和住宅只隔一条小马路,方便人们的日常生活。有意思的是,这几处,见到的大多是老人。只有社区大门前的马路上,不停穿行着三轮电动车和摩托车,骑车的是清早第一拨送快递的年轻人。社区的甬道上,奔跑的快递小哥,手里提着各种包裹和塑料袋,头盔下滴落着汗珠。 【阅读全文】→
半岛上的春天让我无比怀念,常常想起它在季节转换时的矜持脚步。记忆中半岛上的春天总是缓缓行进,仿佛从胶莱河登岸,稍事休整才继续往东。半岛东部的春天比河西要晚半个月左右,有这样一个时间差,大概是为了一场充分的冬眠,然后开始一场盛春的狂欢。
我将半岛的春天与济南作了对比:这座省城的冬天说走就走,春天不商量不预告,暖风一吹仿佛就是了。不过这个春天并不安分,转了一圈又去了别的地方,过几天再兜回来。它还未来得及在城里好好经营,夏天就来了。所以有人说济南几乎没有春天,天气说热就热。而半岛的四季却分成了均衡的四等份。对于熬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土地来说,春天的来临是多么隆重的一件事。一阵温煦掠过,春消息清晰无误地送达半岛。泥土透出特别的气息,种子萌动,第一束花枝开始摇动。迎春和连翘在前,杏与李在后,然后是大片繁盛的槐花,它们在月光下盛开,竟然压弯了枝头。槐花开放之期是整个春天的大日子。 【阅读全文】→
唐乾符五年(878年)十二月,黄巢军占领福州,有两则别样传说留在此间:一说黄巢经过崇文阁校书郎黄璞位于黄巷的家门时,“以璞儒者,戒无毁,灭炬而过”;二是黄巢军在城中一条巷子口贴布告安民,后来这条巷子便被称为“安民巷”。传说中的这两条巷子都在现今人们所说的“三坊七巷”中,两巷相邻,均东西走向,安民巷在黄巷之南。【阅读全文】→
昆仑山里定格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这是一个早已陈旧的故事,但是它至今仍然闪烁着熠熠光辉。
1958年10月19日中午,提前降临的第一场雪三天前悄悄地落到昆仑山中。进山的路和出城的路都隐藏得那么深。正在柴达木盆地视察的彭德怀元帅不顾身边同志的再三劝阻,毅然地踏进了山中的纳赤台。大家劝阻他的理由不外乎那个地方海拔高,空气稀薄,他又这么大年纪,还是不去为好。他坚持要上山的理由却很特别:“纳赤台,传说不是文成公主当年梳妆打理的地方吗,我要不去看看那位皇帝的千金她会给我彭德怀提意见的!”他哈哈一笑,才说:“去纳赤台是我早就考虑好了的,此行在我的计划之内。”大家当然不知道他早就考虑的是什么,也不便问,只好依了他。倒是彭老总自己在奔赴昆仑山的路上给大家透露了一点秘密,他说,纳赤台有个硼砂厂,硼砂厂有几个从山东退伍的海军战士,他要去看看他们。【阅读全文】→
有多少个村庄,就有多少座戏台。
戏台,是一个村庄最重要的场所,显赫地坐在视觉的高处,与四周简陋的房屋形成鲜明对比。这个与日常重复的劳动生活划分开的区域,会生出许多激动人心的画面。
农村人对戏台真是太热爱了,他们把唱戏看作是村庄的脸面,村庄的荣光。一年能开上两台戏,庄稼汉外出走动那得挺起胸脯仰起脸。【阅读全文】→
中国最先迎来日出的地方,在雄鸡版图的“鸡冠”上,叫乌苏镇。在这个中国东极第一镇的夏季,凌晨两点多钟,太阳就像烧红的圆铁一样,从大地的炉膛慢慢又慢慢地涌动出来。那壮丽动人的情景,我已看过三回,所以曾无数次劝天南海北的朋友们,也抽空去那里迎迎日出,做一回把太阳最先迎进祖国的人。 【阅读全文】→
这些年,到杭州的游客,多以“两西”为旅游目的地,除却西湖,便是西溪。我们杭州人,一旦有了陪客游西湖的任务,头一句话常常也是:西溪去过没有?
问这句话的底气,乃是,西溪确实好。凡游过西溪者,无论是依船游弋的,还是徒步寻芳的,回来都异口同声说不虚此行。只是徒步的往往要捶捶酸累的腿,抱怨说那些花啊草啊流水潺潺的港汊啊,真是把人迷得不行,一走就走多了。 【阅读全文】→
在广袤的龙江大地上,有一种花朵最具济世之心,一直开到人心头,那是粮食结出的花朵。从春到夏,它们迎着煦风,啜饮雨露,沐浴阳光,采山间精气,合着江河的节拍,潜心孕育。直至天高云淡、大雁南飞,它们才吐露芬芳。麦穗、稻穗、谷穗、苞米穗、高粱穗,如花地随风起舞时,一股特别的馨香在空气中弥漫,收割的喜悦挂在农人的脸上。那金黄橙黄赭黄的粮食花儿,润肺腑、滋五脏、舒筋骨、强体魄,是我们生命的动力之源。
而我印象最深的三种粮食花儿,是小麦、玉米和大豆。 【阅读全文】→
说到天府之国,大家都知道是四川。四川最有代表性的城市,是她的首府成都。天府之国,名副其实,是个安乐窝。蜀川得天独厚,成都人惯于追求生活质量,善于享受生活乐趣。成都人“先天下之乐而乐”!
成都人有此主观悟性,有此客观条件。这要感谢两千多年前的李冰,治水天下第一,治出了千秋长寿的都江堰,治出了天府之国,为川西平原提供了“先天下之乐而乐”的自然“乐土”、天然福祉。世世代代成都人仰天之福,得水之利。乐山乐水,乐天乐观!津津乐道,何乐不为? 【阅读全文】→
参加“盐风海韵 缤纷滨海”主题采风活动,来到江苏。刚放下行李,就接到乡友兼文友老夏的微信,约周末小聚。未及多想,给他发了个位置。不多一会儿老夏回复,哦,到滨海了,咱们霍邱籍烈士陈涛安葬在那里,滨海县有个陈涛镇。
下午随团活动,在车上了解陈涛镇的情况,随车的工作人员不是滨海本地人,但对陈涛有印象,她回答说,听说几年前陈涛镇已经并入其他乡镇,可能陈涛村还在。整个下午,马不停蹄地参观滨海港通用码头、宋公堤、八滩镇、前案村等,脑子塞得很满很满,但是只要有一点空隙,我就会想起那个名字:陈涛。好像有个声音在呼唤我,有个身影在引领我。 【阅读全文】→
天津市河北区的王串场,是一处劳动人民居住区,始建于1952年。新中国成立,社会经济生活稳定之后,人民政府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劳动人民建房。经过几年时间,王串场居民区建成并扩展。
王串场最先建起的居民区,街名真理道,最早迁进来的居民,都是对国家早期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的劳动者。市级劳动模范集体起重队,就分到了王串场的第一批新房。
起重队原名脚行,以人力搬运超重物件的劳动者,都属于脚行。解放后,改名为起重队。新中国成立初期,起重、运输工作最是繁重,那时代没有吊车,没有超重机械,五六十吨的设备,就是靠起重队劳动者用肩膀上的一根绳绊,一步一步搬运移动的。 【阅读全文】→
小时候在河南农村老家,我拾过粪,拾过庄稼,也拾过柴火。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拾粪,是为了给庄稼上肥,让庄稼长得更肥壮一些。拾庄稼,说得好听一点,是舍不得抛洒一粒粮食,做到颗粒归仓,实际上是到生产队刚收过的庄稼地里捡漏儿,给家里增加一点口粮。拾柴火呢,当然是为了把口粮烧熟,将生米做成熟饭。这样看起来,拾粪、拾庄稼和拾柴火,就构成了一个循环,哪个环节都不可或缺。
拾粪,好像是农村男孩子的必修课,记得在我还没有拿起课本读书的时候,就拿起了铁锨,㧟上粪筐,和村里别的男孩子一起,到处去拾粪。说起拾庄稼,我在炽热的骄阳下拾过麦穗儿,在下过雨的地里捡过发白发胖的豆粒,还在开始下霜的地里溜过红薯。以上两“拾”我暂且按下不表,这里主要把拾柴火的事情说一说。 【阅读全文】→
那年我六岁。母亲陪父亲去上海就医,诊治当时被认定为不治之症的肺结核病,把我和大妹暂寄在苏北的爷爷家。爷爷在当地一个小县城的镇市梢经营一家规模不大的木行,家门前有一条大河。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爷爷之所以选择在如此偏僻,甚至有一点荒寂的镇市梢临河筑屋而居,是为了便于“进货”。木行经销原木。当年的旧中国交通极为不便,运输原木全靠水路。排伕们先把这些偌大的原木编扎成一个个木排连接起来,然后操纵着长长的木排,跨海顺江而来。这一路风餐露宿、劈波斩浪的风险和辛劳,自不待言。记忆中,如果木排安全抵达,爷爷会让店里的账房先生成达叔点起一长挂炮仗以示庆贺,让帮厨的才根叔做些肉菜送给那些排伕,以示慰劳。平时滴酒不沾的奶奶居然也会端起青花小酒盅陪爷爷小酌几口。木排顺利到达,意味着近期全家的营生有了保障。年幼的我自然还不懂得这鞭炮声中包含的“经济学”层面的意味,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倒是这群排伕——向海之人。 【阅读全文】→
别的江河,就是某某江,某某河,黄河却称之为天下黄河。它诞生在巴颜喀拉山下,少年游荡于青藏寒地,而当知道了遥远的东南有大海,便掉头大行,经过了黄土高原,这就是晋陕大峡谷。
大峡谷从府谷县的河口镇起,到河津的龙门,其实还可以延长,到秦岭的潼关吧,全长一千多公里,岸深一百米甚或二百米。
世上的路首先是水走出来的。黄河深刻出了大峡谷,大峡谷又将它束缚其中。越是束缚越使最柔软的水坚硬如铁。它奋斗,呐喊,暴躁,充满戾气,生长和完成着自己的青春,囫囵的黄土高原也从此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陕西,一半给了山西。 【阅读全文】→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城不在大,有个性则名。如果它的某些个性竟能成为中国历史和国土上的坐标点,这个城市就更令人刮目相看了。
近日在三门峡参加了一个生态文学会。会场就设在三门峡水库上游的黄河边上。让人吃惊的是,浊浪滚滚的黄河在这里竟出现了季节性的清凌凌的碧波。这得力于70多年来锲而不舍地治黄。主人说再过一个月将在这里举办数千人的横渡黄河比赛,一场壮观的水上马拉松。 【阅读全文】→
年初五,老百姓迎财神,喜庆的日子,几个人相约去喝茶,说是围炉煮茶的那种,是时尚。对于我来说,这是形式,并不重要,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形式很重要。好的形式,可以让纷乱的灵魂有个着落之处。先在网上搜寻推荐的茶室,第一名已经满座,第二名就是这家。
这是苏州一家围炉煮茶的网红店,我微信上收到确认通知后,对那带着“泷”呀“雪”呀的四个字念叨了半天,才勉强记住,但是一转身又有点恍惚,总把几个字弄颠倒了。 【阅读全文】→
前两天我路过景山西街,发现街西的红墙内,露出修整一新的大高玄殿最北端一座两层楼阁。上层名“乾元阁”,八根柱子撑起圆形攒尖顶,覆盖着紫色琉璃瓦,亭立于平座之上,围廊环绕,非常抢眼。我知道其下层名“坤贞宇”,为方形,腰檐铺着黄色琉璃瓦,单翘单昂斗栱,虽然一时看不见,但可以想见其重现了昔日辉煌。这是北京市为城市中轴线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所付出的努力之一。北京中轴线申遗的时间表愈发清晰。
此时,我不能不想起,40年前,我创作长篇小说《钟鼓楼》的情形。 【阅读全文】→
“有村名北极,无客不南来。”这副妙对的产生,缘于几年前的一次结伴出游。
时当盛夏,参加完在海拉尔举行的学术研讨会,沪上的吴教授约我同游漠河北极村,我欣然应承,说那是我的旧游地,我可以充任半个向导。
途中交谈,我追忆了初访北极村时的观感:滚滚东流的黑龙江,在这里绕了一个弯儿,将它环抱起来,令人记起老杜“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的诗句。 【阅读全文】→
天坛,有很多舞者,大多是女的,年龄在五六十岁,甚至更大些,属于大妈级舞者。这样的舞者,一拨一拨的,分散各处:斋宫东门前的林荫道上,祈年殿外的红墙下,北门两侧的白杨树下,柏树林或丁香树丛的空地上……其中最耀眼的是一群身穿民族服装的舞者。我端详过她们的服装,有些像藏族,又有些像蒙古族,有的人戴着的帽子,系着的围巾,打着的手鼓,又像维吾尔族。想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改良版吧。那么多人,自己掏钱,定制这样的统一服装,专为跑来跳舞,真的是天坛一道别致的风景。
疫情这几年,这样的舞者见得少了。今年开春以后,舞者像约好了似的,蓦然多了起来。天坛就是风向标和温度计,人多人少,一下子能看出来,像是喘了一口粗气,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带有它自己的心情、感情和表情。 【阅读全文】→
季节真好,溯长江而上,两岸黄灿灿的油菜花,将一江春水染成一条宽广的金色坦途。然而,在石首这里,长江中游被称为荆江的这一段,更像从石器时代起,遗存至今的珍稀而高贵的玉玦。
到石首,第一个要看的是博物馆。博物馆不大,一座小楼还有一半用作图书馆。展厅内,司空见惯的陈列柜里安放着那只令人闻之瞠目的战国时期的原始青瓷瓿。战国时期的青瓷,既不似元青花那样稀者为贵,也不如明青花那般优美典雅。作为见证陶器衰、瓷器兴的过渡之物,它缺少前者的深幽厚重,显得青涩稚嫩,又因为沉淀了前者的土气,免不了染上未老先衰的埋汰意味。石首青瓷瓿之所以成为举世无双的国宝,就在于其底部有几道破损的缝隙。两千多年前的这些裂缝,是其两千多年前的主人不小心打破所致,又被用那个时代的独门绝技黏合到一起,从而还青瓷瓿以本来面目,成为世间之仅见。如斯国宝,两千多年后,人们将长江水注入其中,宛若金汤铸就般滴水不漏。这,对今天的人们有着何种启示? 【阅读全文】→
赣北修水县,有幕阜山,庐山为其东延余脉。三国东吴太史慈于此置营幕,拒刘表从子刘磐,故名。
那年,我到修水参加文学座谈,当地几位同行说起幕阜山,令我极为神往,当即决定徒步山行。几位同行生长于县城,也无深山经验,跃跃然。
修水古老,崇山峻岭蔽塞幽深,避乱隐匿的饱学之士历代不绝,涵养出深厚人文,为吴楚文化结合点,向称“文章奥府”。宋代黄庭坚诗书双绝;近现代桃里陈氏“一门五杰”。
然而,我最想亲历的,还是山里农家日子。 【阅读全文】→
春天来了,春茶上市,我半个世纪前插队落户的安顺,友人汪海又和往常一样,把春茶寄到了上海。是考虑方便吧,他照例把散发着清香的茶叶,寄到当年和我在同一公社的炳曜那里,炳曜头天收到,第二天就送到了我家里。我当即冲泡了一杯,端起玻璃杯,茶色碧绿生青,茶汤清澄如许,无一丝杂质,缕缕清馨,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知青年代早春时节的山野。
随后几日,黔东南雷公山麓雷山县的熟人,趁来上海出差之际,送来两盒雷山的银球茶。这茶的特点是回味甘爽,喝了还想喝,还想喝。
几乎是同时,梵净山下的白茶、翠芽也寄到了。
如果说往年春天,我收到贵州乡间茶农们寄来的茶都很高兴的话,那么,今年的我,在一一收到友人们寄来的春茶时,分外地、出奇地高兴。 【阅读全文】→
在深圳光明区下饭馆,点饮品或甜品,竟然可以尝到“牛初乳”。这么多“牛初乳”供应市场,得有多少第一次下奶以及尚未成年和早已成年的奶牛啊?这里可是中国的一线繁华大都市深圳!
放眼四周,高楼林立,深圳光明区聚集了诸多科学研究机构和高新技术产业,建起了世界一流的科学城——“国家科学中心”。白昼一派繁华,夜晚灯火通明,我们想象中的未来真的到来了。
这其实是“光明”的应有之义。奔向光明是人之天性,光明区拥有人口百万,藏龙卧虎,不乏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高端科技人才,个个施展殊能。它恰好又位于“广深港发展的中轴”,是广深科技走廊的重要节点,便自然而然地成为深圳的“智造高地”、生态型高新技术产业区,可谓得天独厚。 【阅读全文】→
你认得“坬”字吗?你知道赤牛坬在哪里吗?它是陕西省最北部榆林市佳县坑镇的一个小村庄。
我虚岁九十,已至鲐背,才算真正来到了陕北榆林。然而榆林早就被我热爱与熟悉,使我感动与牵心。陕北的古老的革命化了的信天游《横山里下来些游击队》、“大生产”的剪纸、解放区的木刻与宣传画,这些都是旧中国我十几岁时在北京大学与北大工学院看到的。那时地下党领导下的进步学生团体主办了孑民图书馆与六二图书馆,在那里的《木刻选》里,我看到令人泪下的《人民英雄刘志丹》,学会了陕北民歌改编的“正月里来是新年,陕北出了个刘志丹,刘志丹来是清官……”
榆林小曲《挂红灯》《走西口》,是我爱听爱唱的;农民李有源把陕北民歌“骑白马,挎洋枪,三哥哥吃了八路的粮,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儿嗨哟,打日本咱顾不上”,改编成伟大的《东方红》颂歌,响彻太空。 【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