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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斤到斧到戉:中国之美的起源及特色(上)

2017-06-06 11:34 来源:《探索与争鸣》 张法
2017-06-06 11:34:56来源:《探索与争鸣》作者:张法责任编辑:贺梓秋

  戉:从壬到巫到王的演进

  武器之斧升级为礼器之戉,在于戉比斧有更深厚的意蕴,即戉与中国型王权的出现紧密相关且共同成长。

  远古产生的中国型的王,在历史的演进中,由聚落村主到地域共主到天下之王,其特点是什么呢?从文字学角度看,《说文》引了三人的话来释义,以孔子的话释字形:“一贯三为王”;以董仲舒和李阳冰的话释字义,(董曰:)“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李曰:)“中画近上。王者,则天之义”。虽然这是以汉解古,但所言之义在深层内容上,却与远古之王的产生相暗合。远古之王,正是在东西南北中众族群的互动和竞争中,在追求天地人的合和里,产生出来的。王的产生有很多内容,其中之一就是与戉相连。因此,古文字中,王的字形甚多,徐中舒列了七形,叶玉森列了九形,诸家还有多形,各种的王字,主要有两大解,一是(如徐中舒、叶玉森、孙海波所说)王作为最所首领之人的本形,所谓君也,大也。二是王字来源于三种构成首领之为首领的要件:其一是(吴大澂、罗振玉、高鸿缙、朱芳圃等认为的)源于火。其二是(林沄、吴其昌等认为的)源于戉。其三是(高田中义认为的)从工。工论可汇戉论(参下面吴其昌说),从而是两论。两论在根本上有内在关联。火论诸家都以(王)字下面为“火”而从秦汉思想讲火与王的关系,与戉关联太远。其实“火”是天上的火(心宿),当火成为观象授历的时代,“火”曾成为历法的核心指标,族群首领成为天文系统的掌握者,“火”成为其标志。火的重要使之与两个重要的字关联起来,一是与“大”相联,成了“大火”,二是被冠以最重之星的名称“辰”。

  以火为历法象征的首领,在从由火象征到更普遍的象征的演进中,同时也由地区之巫而升级为具有普遍性的王巫。天相进入仪式和武器进入仪式的整体系统,并不相互排斥,而是:第一,根据各自因素在时代中的重要程度而进行安排,第二,各自因素又因具体的组合而相互渗透。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且有多样的呈现。各种因素都汇到王的象征体系,从而显示出了王字在字形的内涵方面的多样性。本文的主题是武器之戉成为仪式之戉。暂时撇开其他方面,而只从戉的演进逻辑来看其在王字形成中的作用。古文字中的王字:(甲三三五八反)、(甲二九○八 反)、(乙八六八八牛距骨刻辞)、(205)、(成王鼎),构成这方面的系列。以这一系列为基础,林沄《说王》讲:“王字的本形是不纳柲[即没安上柄]的斧钺”[12],吴其昌不但说“王字的本义,斧也”,而且说“工、士、壬、王,本为一字”词义“皆为斧”[13]。吴的学说正好可以给“王”的历史演进以一方便性的逻辑组织。壬,《说文》曰:“与巫同意”,又曰:壬呈现为“阴极阳生”,以一种中国型的思维去看待天地万物。郭沫若说:壬,甲骨文为,是“鑱”这种武器的初文,因此,其具有巫的性质的阴阳思想当然也包含着武器之艺于其中。工,《说文》曰:“与巫同意”,而且与工艺的精巧和体会工艺与天地的规律相关,如徐谐注的“为巧必遵规矩法度,然后为工”。壬与工的结合,可以象征中国型的巫的特点。士,《说文》曰:“事也,数始于一,终于十。从一从十”,这里包含了远古的巫在十月历中,完美地把与工艺相关的技术和规律用于一年的重大事务,即段注讲的:“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惟以求其至是也。”高鸿缙说:“士即筮的初文。”[14]其谋事待事是在远古的巫风下进行的。郭沫若说:士、且、土相通,且与祖相关,土与社相关,“祀于内者为祖,祀于外者为社,祖社二而一者也”[15]。这正与远古的坛台中心阶段(如良渚文化和红山文化中)的祖社一体相合,士乃各地域的共主。这里且按内在的理路,姑把最初的聚落之主称为巫壬,把各地域之主称为巫士,把天下共主称为巫王。用这一命名意在强调:远古中国在从壬到士到王的演进中,一直与戉相连。戉之观念之所在贯穿始终,不仅在于各地的生产领域中工具之斤里,对由工艺而来的规律性体悟,也不仅在于对地域战争中的武器之斧里由军事而来的规律性体悟,更在于各地区各领域的规律都关联着一个根本的天地规律。正是这一根本规律,各地与工艺关联为主的巫壬,演进为东西南北与武器关联为主的巫士,进而演进为以天下为一的巫王。当巫王以戉为象征之时,戉就从武器象征变成了王权象征,从而成为王戉。而王戉在由石而玉而青铜的演进中成为王钺。

  在王钺阶段,由斧而展开的斧—父—甫—黼的美的体系,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强化。可以说,中国之美,不仅是一种外在形式,而与整个文化的内容关联在一起,从工具之美的外观到武器之美的外观到礼器之美的外观,美都是一种文化内容的外在形式,这种外在形式与文化内容是紧密地关联在一起的。在钺为核心象征的王权中,美体现为一种(内容和形式合一的)威仪。因此,由斤到斧到钺的演进,是由内含着实践效用的工具的形式美,到内含着军事效用的武器的形式美到具有王权象征的礼器的威仪美。可以说,中国之美的起源,由从斤到斧到钺的演进中,就呈现了一种关联型的美。

  然而,由王权的威仪美体现出来的中国的关联型之美,不仅是靠礼器的形式而来,还要靠王权之被信仰的内容,这一内容不仅是现实的,更是天道的。因此钺作为王权象征的重要内容,蕴含着天道。

  [未完待续]

  原文参考文献:

  [1]J.J.Wymer.The palaeolithic age.London:Croom Helm,1982:95-110.

  [2]保罗·G·巴恩,郭晓凌、叶梅斌译.剑桥插图史前艺术史.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98.

  [3]Joseph Campbell.The Mask of God:Primitive Mythology.Penguin Book USA Inc,1976:365.

  [4]戴尔俭.旧大陆的手斧与东方远古文化传统.人类学学报,1985(3).

  [5]黄慰文.中国的手斧.人类学学报,1987(1).

  [6][7][8][9][10][11]李圃.古文字诂林(第10册).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640-641、641-642、641、689、689、689.

  [12]林沄.林沄学术文集.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8:3.

[责任编辑:贺梓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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