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侯乙漆柜上的北斗与二十八宿
如果只讲天文,以上三点,中国的天相整体结构已经呈出,但要讲美学,即要讲王戉与天戉的关系,就还要进入北斗之“斗”的问题,从而涉入到第四个问题。
卢央《中国古代星占学》
第四,北斗与南斗和勾斗(句陈诸星)的关系。前面讲了,北辰是极星与北斗的一体,但文献里,一般不是说“北斗”而是只说“斗”。由于“斗”与极星的一体性,整个上古的帝王,都与斗相关。从三皇初始燧皇到五帝初始黄帝和最后的舜,都是如此(11)。郑玄注《尚书·中侯》曰:“德合北辰者皆称皇。”《春秋·运斗枢》曰:“皇者,中也。”《孝经·援神契》曰:“天覆地载,谓之天子,上法斗极。”《春秋说题词》宋均注曰:“斗居天中而有威仪,王者法而备之,是亦得王之中和也。”古代天相中的“斗”如果是指恒显星区之斗,有两个斗,一是中宫外的北斗,一是中宫内的句陈。这两斗不仅在星相图中以视觉形式呈现得很清楚,三国吴国陈卓《玄象诗》用文字形式讲得很分明:“句陈与北极,俱在紫微宫,辰居四辅内,帝坐句陈中,斗杓傅帝檄,向背悉皆同。”用“斗杓”称句陈。然后讲紫宫外的北斗:“门外斗杓横,门近天床塞,欲知门大小,衡端例同则。”北斗在后来如《史记·天官书》讲的那样被命名为璇玑玉衡,而刘向《说苑》曰:“璇玑谓北辰,句陈枢星也。”讲的也是北斗之斗与句陈之斗的相似。如果指天相整体之斗,在句陈和北斗两斗之外,还有出没星区中的南斗。因此一共有三斗:句陈、北斗、南斗。对于本文的主题来说,居中天而有威仪的斗,是北斗还是句陈?常光明说:居中天而有威仪之斗,不是北斗,而是句陈。其主要说辞之一是:句陈在中宫之内可称得上居中,而北斗在中宫之外不可谓居中。[3]但考虑到北斗曾在中宫之内和北斗与极星的一体,说北斗不能象征中央是说不过去的。从天文现象上讲,在星相的历时演进中,北斗之斗从中宫移了出来,句陈之斗越来越移近北极(到晋代,《晋书·天文志》把《史记·天官书》关于句陈魁斗的描述作了改变,本为后宫的句陈成为“大帝之常居”。句陈口的一星成为天皇大帝。到公元1000年后的宋代,句陈已经成为极星了),两斗皆有居中央的身份。句陈作为中央之斗在《淮南子·天文训》中还有呈现:“太阴在寅,朱鸟在卯,句陈在子,玄武在戉,白虎在酉,苍龙在辰。”这里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围绕的是太阴(何宁注:本篇以天一为天阴[4])和句陈。但北斗移出中宫而还保持昔日的辉煌,在于其关联在四方之星的作用。正是这一作用使之一直保持着象征天帝的功能,同样在宫外的北斗可以象征天帝,而有斗之形的南斗虽然不在中宫,而且也不在恒显星区,同样具有象征天帝的功能。因此,古代天相中的三斗,中宫内的句陈,中宫外但在恒显星区内的北斗,出没星区的南斗,都有象征天帝的功能。这里,透出了远古天相演进过程中的两重关系,一是极星—北斗—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结构,二是极星—句陈—北斗—南斗的结构。在这两重关系中,北斗成为了关键。比起北斗的斗魁四星来,句陈四星的外在形象更像戉形,扬雄《甘泉赋》有:“诏招摇与太阴兮,伏句陈使当兵”,明显地把北斗(用招摇指代)和句陈都是作为武器的。句陈居紫宫内的中央,要将之作为武器,就应是天帝象征的天戉了。
句陈还有作过后宫的身份,虽然商代的后妃(如妇好)是出征打仗而拥有钺的,但周代以后就无此例,而后宫身份是与钺的符号不符的,后来句陈靠近北极而成为天皇大帝,在道教里还成为四御尊神中的句陈大帝,但商以后,钺只是作为王的象征体系之一而且不是最为首要因素,因此句陈作为钺被完全遮蔽了。而北斗和南斗都在紫宫外,符合拥兵出征的特征,其与钺的关联还留存着。特别是北斗有关联四方星相,指示季节的作用,让北斗不但拥有了天钺的名称,而且呈现了由历史演进而来的众多的特征。虽然天钺只是其众多的特征之一,但通过其多样性,却可以在北斗与天钺的关联和消失中呈现中国天相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