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卡特车颠的时候,副驾的头前后左右都在摇,跟拨浪鼓一样,说不定能治疗颈椎病。在南极,水很紧缺,热水更是,每天只能擦擦身子。趁着队里有人过生日,大厨给大家做了“东航那碗面”。到泰山站后,吃了火锅,还喝了在半道儿上捡的一箱酒,美滋滋~
2018.12.22
卡特车颠的时候,副驾的头前后左右都在摇,跟拨浪鼓一样,说不定能治疗颈椎病。泰山队的祁腾民医生坐了一次,把一个真空水杯撞扁了。刘记者体验了一下,再也不坐了,说也无法写出来那种感觉,跟任何事情都不能类比。
其实就像是开车在颠簸的路上快速走,只不过这里的行车速度并不快,但颠簸频率比较高,上下颠得幅度也更大。每天回来,感觉身上的肌肉都很紧张,所以每天早晚有时间就在床上做几个拉伸动作,舒服很多。
图注:桌子上水杯、苹果、湿纸巾等在出发前都要拿下来,否则,扎营时也都不在桌子上了
路上检查,发现有些物资绑扎松了,包括一个捆扎集装箱的葫芦已经脱扣了,我们就把雪橇放下,等PB车队来绑扎加固,我们则回头继续去倒撬,不耽误时间。
今天有一段路风大,有点地吹雪,能见度很低。之后就非常好了,一天行程76公里,晚上6点扎营。海拔2400米了。
图注:营地
图注:营地的住舱和车辆都围绕着红色的发电舱停放
晚饭后,姚旭带3辆车往10公里前送物资,我没有去。9点多回来时检查,发现我的1号车前轮的一个黑色橡胶减震鼓已经完全破损,这个车已经使用10多年了,都是积累下来的问题。卡特车重,减震鼓也大,直径有20多厘米,高40多厘米。如果不修,这个车就不能再走了,但是没有备件。
大家先把损坏的零件都拆下来,在生活舱一起研究解决办法。最后决定利用PB300的橡胶履带自制一个代用品。忙乎了几个小时,然后到室外去安装,很多是力气活儿。利用另外两个卡特车的吊车把车先吊起来一点,人在车子底下和上面一起干,又忙了几个小时。
到早上5点多,姚旭带我一起试了一下车,确认解决了问题。所有的机械师都在,我们虽然忙了一夜,但大家的情绪一直都很好,还不时开开玩笑,没有埋怨,没有悲观,没有放弃,南极内陆就是这么一批人。
图注:以上修车照片
大家工作太晚了,就跟姚旭、卢成、王焘商量明天午饭后再出发。
回到住舱,还是按计划擦洗了一下,换了内衣。这是出发后第一次换衣服。除了一次性的内衣,也带了在家里被逼着都不肯扔的破衣服,最后穿一次就扔。
原来没有计划每天都能洗脸,第26次队时只有生活舱有水,住舱只有一次性湿毛巾,就是一般大点的餐厅里面用的纸袋装的小毛巾,每天擦一下脸就行了。现在每个住舱都有一个化雪桶,有热水,每天可以洗脸,但身上还是用湿毛巾就行了,水毕竟不多,空间也太小。
2018.12.23
上午10点多起来,听说两个大厨利用上午的时间,给大家做了“东航那碗面”。吃完了面条,又听说今天是姚旭的生日,他还没起床。
今天路“很好”,不如前几天颠簸了,感觉很幸福。跟老伍一路听着邓丽君的歌,不聊天的时候,在副驾的,还可以闭目养神,想自己的事情。卡特车上的车载小音响可以插U盘放音乐。我还带了一根音频线,可以插手机或iPad,方便许多,这是我有备而来的东西之一,让其他几个卡特车羡慕不已。
今天行程53公里,我们倒撬走了110公里。离开中山站397公里了。
大家在开车时就用对讲机祝贺了姚旭生日快乐,我说要给旭哥来点实惠的,不要像有些人一样只有华丽的词藻,还被徐进录下来了。
晚上又一起庆贺。由于到营地时间不一样,生活舱就是个流动的聚会场所了。也是有个借口让大家忙了一天,可以放松一下。
2018.12.24
今天路也很好,挂13档,经常可以每小时跑到15公里。卡特车有16档,只有空车回去倒撬,路非常好的时候才偶尔用过16档,时速能到30多公里。
这个地区雪面比较硬,风不大,往年的车辙都还可以看到,应该至少有两年了,因为第34次没有内陆队。
图注:右侧是往年的车辙
一天特别顺利,行程67公里,我们加上倒撬,总共走了140公里,晚上7点多就到营地了。
开车除了颠簸,并不很累。在开阔而单调的野外,脑子放松,有时候期望会看到新奇的东西,比如 UFO 啥的。但其实除了蓝天和冰雪,有时候有云,其他什么都没有。荒原上就是11辆车和几十个雪橇的物资。活着的就是37个人和看不见的微生物。
这里离中山站464公里,是中国南极内陆考察一个重要的地标,是一个三叉路口。当年与格罗夫队分手就在这里,他们去格罗夫山(Grove Mountain)右转120公里,我们去昆仑站直行796公里。
泰山站离中山站520公里。建立泰山站也是为了兼顾昆仑站和格罗夫山的考察。
明天就能到泰山站了,大家多少有些期待和兴奋。哲超说休整时计划安排大家在火锅里面吃火锅,泰山站的设计是个灯笼,其实更像火锅。
2018.12.25
又是非常顺利的一天,行程56公里,很早就到达泰山站。我们卡特车倒撬走了120公里,7点多也到了。
早上离开营地时,路面比较颠簸,路上的雪面有不同高度的突起,叫雪坝。一般不到1米宽,但可以很长,而且高低不同,是大风侵蚀冰雪而形成的,比一般的雪面硬。但他们的硬度也不同,有些可以直接碾压,有些则会颠起22吨重的卡特车。并且他们的硬度跟大小无关,所以很难判断哪些会很颠。
图注:以上是不同的雪坝
今天泰山站风和日丽,气温零下10度,风速应该小于每秒5米,完全不是过去传说中恐怖的暴风雪天气。老伍说他2次去昆仑站,来回经过4次,天气都不好。
我上次从这里过时,还没有泰山站,路途的事情都记得,但时间先后是完全混乱的。过去总有人问,去昆仑站路上有没有风险,是否担心,这个其实因人而异。我那次是完全地没心没肺,尽情享受全新的经历。因为老队长带队,我只要相信他就行了,只管干活,他让干啥就干啥,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所以非常轻松愉快,对路上的细节也就不记得那么多了。
图注:远处是泰山站主楼和宿营的车队,右侧还有往年的车辙
图注:泰山站主楼,右侧是背风方向,风小,所以有积雪,泰山队每次来都要把雪堆推平。近处红色的,是以前树立的一个废弃的雪橇三角架
今天行车在路面上,捡了一个三角架断掉的轴头和大螺母,以为是前面车队的哪个雪橇的轴断了,赶紧通知大家检查,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到近处看到这个废弃的三角架,忽然觉得有什么联系,拿来一比对,断口处严丝合缝。难怪这个三角架被永久地留在这里了。姚旭告诉我这是第29次队建站选址时立的。大螺母和断掉的轴头,我要带回去做纪念了。
图注:废弃的三角架和断掉的轴头6年后又见面了
泰山站地区平均每周会有一次暴风雪,所以大家抓紧时间,利用好天气,前期到达的PB300车队,开始整理雪橇,很多物资在一起,包括吃的用的,现在要暂时分家了。
两个队一起走,大家分工不同,但其他事情完全不分彼此,昆仑队开车运输的人比较多,但绑扎检查等都是泰山队兄弟们负责。这跟第26次队也不一样,那时还有一个格罗夫队,虽然一起走,但扎营总是离我们远远的,小魏那次只是格罗夫的副队长。
晚饭正常航空餐,之后,大家又分头工作,计划今天把昆仑队出发的所有物资、雪橇等都整理好,后天一早直接出发。
泰山站要经过这次二期建设,才能住人,等我们回来可能就行了。住生活舱已经习惯了,就是空间比较小。还有一个现实问题就是起夜出去太冷。上一次老队长在中山站要了一些装饮料的塑料大口瓶,很实用。这次中山站竟然没有这种瓶子了。固定翼飞机队的侯儿哥拿了一个他们的塑料大口水杯给我,但只有一升容量。
后来,倪大厨给我留了一个5升的花生油桶,就是口太小。那天,他先剪了一圈,曾应根刚好也在生活舱,又给修了一下,就很实用了。在这里,很多事大家都是各显神通。
2018.12.26
早上大家补了补觉,10点举行了升国旗仪式。
风比昨天大多了,感觉很冷。昆仑队继续做各种准备工作,泰山队也已经开始了工程的准备工作。
今天我们做了医学检测,一切正常,体重好像没有变。
晚上5点吃火锅聚餐。现在考察队不给配酒了,都是大家各自带了一些。更让人惊喜的是,我和老伍昨天在快到泰山站的路上,捡了一个纸箱,里面都是酒,盖子都没有开,但有些只剩五分之一了,年代标的是2013,应该是过去某个队掉在路上的,问了姚旭和王焘,都不知道是哪次队的。徐进和晓鹏说也看到了这个箱子,但没有下来捡。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兆头。我们也拿了出来给大家喝,不是什么好酒,但挺好喝的。
然而,为了安全,我们下午开会仍然规定,过了泰山站就不许喝酒了,这里海拔2600米。
图注:泰山聚会
聚会也按习惯为两支队伍7个兄弟过生日,把1月底之前的都一起过了,因为后面既是高原,也会很忙。这次有我们队的沈守明和康世昌,也有老伍。他跟我说他的生日是12月28号,不是身份证上的日期。他说那时候农村办身份证,村里就大概给写了个日子。
明天就要和老伍分手了,我跟他学四川话还没学好,2月份回程可能还会一起开车。他比我小7岁,也40多了,一路上一起开车,他总想照顾我。卡特车本来只有一个司机座位,现在改装成两个座位,里面非常挤,东西都没有地方放。我们一起找纸箱等东西,把里面收拾得稍微方便些。老伍的小窍门特别多。他随身带一把刀,吃橘子和柚子都是他剥皮。
图注:伍启成(中冶宝钢)和我的呲牙狗靠枕
老伍说他只是电工,实际他是技师,有很多证书,离最高级别只差一级了。他负责泰山站二期建设的电器安装调试等等。一路上,他总说自己是农民工,一起工作的也都是农民工,跟我讲了很多他们的生活故事,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知识分子的生活很不一样。
虽然过去也有一些了解,但没有聊过这么深,感觉自己跟他们有很多相通的地方。另一个很深的感慨就是,他们同样聪明,而且更勤劳,但由于某些原因,没有很多公平竞争的机会。希望会越来越好。
这里的雪面很硬,走在上面几乎不留脚印。但雪地车压过之后,雪就变成颗粒状,跟沙子一样,走在上面就有点累了。
晚饭后7点多,竟然没有风了,旗子都没有完全飘起来,零下10几度,一点不冷。大家都说在泰山站很少见,这是我们的好运。
明天出发去昆仑站。
日记作者:商朝晖,国家天文台南极研究团组首席科学家、博士生导师;中国第35次南极科考昆仑队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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