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7日，政府与市场经济学国际学会成立大会暨首届政府与市场经济学国际年会在清华大学蒙民伟音乐厅召开。本文为周黎安教授的大会上的主旨演讲，根据现场录音整理，未经演讲者审定。】

周黎安：

首先感谢李稻葵教授邀请我来参加今天的大会，也非常容幸能够现场见证这个学术平台正式的成立，我也希望这个学术平台能够能推动我国的经济学研究做出重要的贡献。

今天我来给大家讨论的是关于中国的政府和市场互动，所形成的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和背后的机制。今天年会的主题就是关于政府和市场的经济学，中国在这一方面有他非常独特的一些经验，或者内容，所以我想特别想给大家讲一下中国开创了一个所谓双市场竞争，或者简单是官场+市场的竞争模式。

我介绍一下整个的研究的背景，经济学文献里面关于政府和市场关系的讨论，其实是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第一，你看比较市场经济学的学家，会更加强调政府的实力，政府关于市场会有腐败和寻租，总是提一些政府失败的场景。如果强调政府干预的经济学家，更多强调11：37分钟……所有这些经济发展的国家，所面临真正的挑战是我们面临的两个失灵，政府失灵+市场失灵。一方面确实这些欠发达国家的起点是一个比较落后的经济，这个过程中你怎么去发展，确实是很多需要政府去推动的，比如说基础设施，还有教育培训，你需要去克服这个市场实力。政府也会有他的寻租问题，腐败问题等。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过去这几百年当中，真正实现所谓经济赶超的国家是少数，尤其是发达国家要实现成功的经济赶超是非常困难的。

中国在过去40年有这么快速的经济增长，我们在这一方面有没有中国自己的政府和市场的关系特征，以及我们怎么解决双重的失灵，就是政府失灵+市场失灵。我的讨论焦点不是在宏观层面上讲国家跟市场的关系，而是放在区域层面上，在地方竞争大的背景下，我们看看中国怎么塑造政府跟市场的互动关系。

这个起点是关于官员晋升锦标赛的文献，这个文献非常大，有早期的工作，姚洋也有关于地级市方面非常好的实证研究，还有国内的学者在这一方面都有参与。这个起点怎么引发我说的双市场竞争，因为地方官员晋升里面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是它的经济发展的绩效，有可能是GDP，也可能是财税，或者是两者。但是你的核心是要取决于当地的这些企业给你创造的这种市场附加值，因为你的税收是来自于市场附加值，GDP也来自于市场附加值。这样就导致了有两个市场的竞争，就被这么一个晋升锦标赛把它连接起来了。任何两个竞争性的地方，也可能是两个省，或者两个市，主政官之间的竞争，我们称之为官场竞争，有往上晋升的竞争。同时两个地方的企业，也在市场上竞争，不仅仅是两个地区，还包括别的地区，甚至是海外市场。中国最有意思的是官场是“加市场”，官员的晋升是取决于本地的企业，辖区A的主政官是取悦于地方企业给他创造的市场附加值，这一点又取决于A辖区内的地方企业的市场竞争力，所以把它加在一起，中国真正的特点是把这两个市场的竞争加在一起，这样就使得在这样一个模式下，形成了一个辖区内的地方官员会和当地的企业紧密合作，不管是通过产业政策，或者其他的政企合作方式，来保证本地区的企业和产业，在市场上有足够的竞争力。

然后地区内的竞争合作，辖区间是相互竞争，这样就导致整个模式里面，会带来几个核心问题的解决，也就是说我们要回到一个问题，这么一个官场+市场，或者双市场竞争的模型，到底解决了中国经济发展和转型当中什么样的核心问题，解决了这么几个核心的问题？第一，确实给地方官员提供了非常强的激励，比如说地方官员因为为了推动本地区经济的发展，有更好的经济发展的绩效，就会动用他手里所占用的资源，不管是财政、土地还有方方面面其他的资源，他会去推动这个地方的基础设施，改善这个地方产业源的环境，或者推动产业政策，林毅夫老师有很多相关的研究。

还有一部分也非常重要，就是因为我们是官场+市场，官场竞争是跟市场竞争是连在一起的，而这个市场竞争当中有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是要素市场的竞争，市场要素跨地之间是可以流动的，为了让企业在本地投资，为了留住和吸引他们，必须要想办法改善当地的营商环节。除了基础设施之外，这些软制度，比如说对当地企业的保护，因为我们有跨地区的要素竞争，不管地方官多么具有韧性，或者自由裁量权，他必须要改善当地的营商环境。我们也看到很多地方官员给当地的企业确实是高质量，也是一流服务的水平。所谓的保护并不是司法意义上的，是一种行政保护，这种保护比没有保护要好得多，虽然有的地方不是特惠，是普惠11：43分钟……改善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展环境，第二，是在软制度上怎么给企业提供一个更好的保护，从掠夺之手，到帮助之手的改变，也是非常关键的。

说辖区内的地方经济的环境下，…第一反应是合谋，政府手里有公权力，私人企业家有他的利益诉求，最容易出现他们之间的合谋，政治家的腐败和寻租就有可能出现。我们也确实能看到一些地区确实存在的一些合谋的存在，跨地区是竞争的，这个地方官也非常清楚的，不可能和当地的企业走向完全的合作……因为有跨地区间的经济竞争，给合谋和腐败设置了一个限度，这样就使得它在相当意义上变成了市场，在这样一个双市场的竞争模式里面，使得各个地区内部形成了一个增长的联盟，就是地方官员跟企业之间的一个联盟，这个联盟其实是保证了这个地方不会走向完全的腐败，或者是寻租。

还有一个就是官场+市场，还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机制，这个机制不被大家所重视。这个机制就是地方官员跟地方的企业他们在一起合作，合作完了以后，他们企业的产品和服务，要拿到市场上去竞争，竞争的结果直接告诉官员，也告诉当地的企业，你们推出的特色产业，推出的所谓的扶持的大企业，有没有竞争力？这要……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反馈机制，这个机制会让我们的官员和企业一起协同去学习，去试错，试图去寻找本地最有竞争力的产业和他们的合作模式，所以我认为这个其实是在过去中国的所谓增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我们不是简单和市场脱节的问题，市场既提供了激励，提供了约束，还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反馈机制，这样让我们的官员能够跟当地的企业合作当中，即使可能会犯错误，但是也会从错误中学习，让他能够更好去实现本地经济的发展。这是在整个官场+市场模型里面，给中国的经济所带来的这样一些活力。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只给大家讲了一个所谓官场+市场的模型，其实这个模型我想强调几点，这个模型不是一下子就形成的，中国从计划经济，通过改革一点一点过渡到市场经济的，尤其是市场的，我们是慢慢开放的，慢慢去改革的，慢慢形成了这样一个机制。这是第一。

第二，这个机制确实不是一个完美的机制，官场竞争跟市场竞争的逻辑并不完全一样，官场竞争有更多的是零和博弈的性质，这样跟市场竞争的逻辑完全不一致，这种不一致，会导致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官场+市场在中国不同地区间可能也会有差异，这个地区的官员晋升多大程度上体现在经济效益上，市场竞争的强度也不一样，这样会导致不同地区之间形成了官场+市场的组合，这个组合恰好揭示了各个……

这些问题其实是可以引起我们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和研究，我也希望通过这个学术平台，我们能有更多的有意思的研究能够涌现。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