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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实战演练,我们都势在必行。”海陀山下的延庆区气象局,北京市气象台副台长时少英带领的延庆赛区冬奥气象现场服务团队开始了最后的奋战。这个冬季,是2022年北京冬奥会正式举办前最后一次实战演练机会,如何进一步提升气象预报服务水平,为冬奥会赛事气象服务提供更精准的预报?团队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为了摸清海陀山的“脾气”,队员们累计登山达到了上百次。
挑战:山地气象预报是世界难题
用时少英的话说,气象预报服务团队是冬奥会赛事最前端的服务人员,成员都经过精挑细选。11名团队成员,有5名来自北京市气象局,两名来自内蒙古自治区气象局,1名来自山西省气象局,两名来自中国气象局公共气象服务中心,1名来自国家气象中心。北京市气象台副台长时少英任队长。
在团队成立之初,考虑到冬奥山地气象预报服务的特殊性,队员也经过特别挑选,“年轻、学习能力强的,也必须有一定的气象预报经验。”时少英说。
山地气象预报是世界级难题,时少英介绍,山区地形复杂,尤其是对局地赛区的小尺度天气预报,多数预报员在日常工作中没有接触过,很难建立起预报概念模型。面对冬奥赛事天气预报,预报员原有的预报经验不太灵了,更需关注的是非常规要素预报,像阵风速度要精确到米/秒,对于降水相态的变化究竟是雨、雨夹雪还是雪也要尤其关注。
“所以山地预报对预报员来说是最大的挑战。”时少英说,冬奥会本身就在室外举行,又是山区,大风、强降雪这些天气情况对赛事影响很大,而冬奥会的赛期本身就只有16天,如果能做到提前预测,那么对赛事方来说,也能及时根据天气情况调整赛事安排。
全天候:17套气象观测站采集数据
自动气象站是指在某一地区根据需要建设的能够自动探测多个要素,无需人工干预,即可自动生成报文、定时向中心站传输探测数据的气象站。由传感器、采集器、电源系统、通讯模块等部分构成。
记者了解到,自动气象站能够用于对风速、风向、雨量、空气温度、空气湿度、辐射、土壤温度、土壤湿度、蒸发量、大气压力等十几个气象要素进行全天候现场监测。这些站点都建设在高山滑雪赛道上的重要点位上,比如出发点、起跳点、结束点等,这些宝贵的气象要素监测数据,可以为预报员们分析海陀山地区的气象要素的空间分布特征和将来的预报服务工作提供重要支撑。“气象站就是预报员的眼睛,数据准确了,预报员才能更好地使用数据来预报。”时少英说。
自2014年申办北京冬奥会开始,气象部门根据天气气候评估需求,在海陀山核心赛区建设了4套自动气象站(西大庄科、长虫沟、小海陀、二海陀),积累了一手气象观测资料,为冬奥申办成功,提供了基础气象观测数据支持;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之后,根据冬奥组委对于赛事气象探测要素的需求以及气象服务保障的需求,气象部门陆续在延庆核心赛区新建赛道气象观测站17个、应急备份站4个,北京赛区首钢滑雪大跳台新建完成3个气象站。
精准:高山滑雪落差超过900米 预报精度提升至百米级
北京冬奥会在延庆赛区将要举办的赛事,包含最受关注的高山滑雪,这在雪上项目中被称为“皇冠上的明珠”,是最精彩、最刺激的一项。
高山滑雪赛场往往地处山野,远离城市、直面高寒,也是所有冬奥会比赛项目中对气象条件要求最为苛刻的赛事之一。比如能见度过低,就会影响运动员和裁判员的视线;雪温和雪质对运动员雪板打蜡的种类和多少有直接影响;风速和雪量则决定赛事是否能够进行。
高山滑雪有两条赛道,山顶和山脚的落差超过了900米,风速差异很大。同一时间,别说山顶、山腰、山底的天气各有特点,就是同一水平高度,赛道山脊和山沟的气象数据都各有不同。具体到整条赛道的各个点位,风速也是随时变化的,这就对预报的精准度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北京市气象局数值预报模式团队把赛区尺度的数值模式空间分辨率再次提升,在涵盖国家高山滑雪中心和国家雪车雪橇中心的区域范围内建成百米分辨率的“睿图”数值预报模式体系。目前,冬奥气象服务工作基本就绪,“三维、秒级、多要素”冬奥气象监测网络和“分钟级、百米级”预报服务系统正在今冬的首次实战中接受考验。
时少英说,分辨率越高,就有可能更精确地还原山地的地貌,像山脉上那些沟沟壑壑,如果是一公里的分辨率,那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如果气流过来,是平稳地越过山脉,还是以较快的速度翻山冲过去,又或者是被山脉阻挡压根没过去,这些都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做总结积累经验。
但仅仅依靠数值预报模式的结果是远远不够的,预报员还得根据山地实地考察的经验和预报的经验,来及时修订和调整预报结果。
在马上到来的2021年2月和3月,延庆赛区即将举办系列测试活动,这对冬奥气象服务团队来说,是北京冬奥会前最后一次的实战服务。
去年10月11日开始,团队就驻扎在了延庆。这已是该团队连续第四年开展现场驻训。“经历了前三年的冬训,团队对延庆赛区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了,对不同天气类型下气象要素的变化和影响也已经心里有数,但随着赛道基础设施的不断调整,还要进一步更新数据积攒预报经验,这也是今冬实战的主要任务。”时少英说。
跟前三年冬训一样,这次冬训期间,时少英还将带领队员们定时上山探测地形,观察不同天气条件下的影响,争取进一步提升团队的气象预报能力。同时,团队还要对过去3年冬训工作进行梳理和总结,对一些天气个例再进行复盘,进一步凝练经验。“我们的目标是当看到同样的天气类型出现时,就要想到在赛区的环境下,各个天气要素可能产生的变化和影响。”
故事:摸清海陀“脾气”顶着十几级大风进山
小海陀,海拔2198米,号称中国十大“非著名山峰”之一。曾经酷爱爬山的时少英曾心向往之,但总是错过。她自己也没想到,北京冬奥会将海陀山和她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连续4年的冬天,频繁登顶。
在气象预报岗位上摸爬滚打了28年,曾经服务过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等诸多重大活动,2022年北京冬奥会她依旧担纲重任,可尽管如此,时少英坦言:“还是冬季奥运会压力更大些。”
压力大来源于山地预报数据和经验的缺乏。为了摸清小海陀的“脾气”,时少英带领队员们每周至少上山一次,要是遇上大风、降雪、雾霾等不同天气类型,更得上山。时少英说,预报不可能只停留在数值模式出来的结果上,预报员的实地经验才是最宝贵的财富。下小雪,山里的能见度如何?气流过山时怎么流动?每种类型的降雪可能对高山滑雪造成什么影响?……“类似这样的问题,预报员只有亲自上山,才能寻找到答案。”
每次上山,时少英和队员们虽像“驴友”那样,却又没法像“驴友”那样纯粹地观赏风景。他们要不时地抬头看云,随着山势起伏,感受着风和体感温度的变化,还要经常摊开笔记本,记录下具体的气温、风速、体感温度等数据。
海陀山上有很多预报员以前不曾见过的天气要素,小到一朵云,大到一次天气过程。“有的云形在城区从没见过。”时少英说。
赶上大风天和下雪天,时少英和同事们就要进山追风逐雪。顶着十几级的大风和零下十几度的极寒,体感温度时常低于零下20摄氏度,手被冻得恨不得不听使唤。狂风中,每个人都在摇摆,瞬间被冻透,脸被冻得发紫,手机和仪器也停止了运行,背包里的水早已冻成了冰坨。“下雪时,山顶能见度不好,但赛道尚可”,“云如帽子扣在山顶,雪量很小,风很大,卷着雪吹散在四处,预报时可报零星小雪”……这样的预报,被时少英一条条记录在“冬训”日记上。
随着赛道环境的变化,气象站周边的设施也在发生变化,这对气象预报服务团队来说又有了新的任务,他们还要进山重新总结经验。
大风的影响对高山滑雪来说影响特别大,尤其是阵风,随着设施的调整,风向在乱流的影响下,山顶气象站的风向和风速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时少英和同事们进山,就站在赛道那拿着风速仪测风,任凭风刮着脸生疼,也要实地感受风的影响,“看风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降下来,关注转折点,寻找可以比赛的窗口期。”
如果提前预判到某个时段风会变小,但在赛道上走下来,风还是很大,预报员们就要回去分析原因,再总结经验,“在赛道上实地体验,再跟预判的天气做对比,不断分析总结,形成经验。”时少英说,这也是今冬最大的任务。
运设备上山,挨家挨户借骡子
第一次登上海陀山,是2014年。当时,张曼还是北京市气象探测中心综合保障科的科长。这个科室,负责北京市气象装备的规划、建设、保障和应急保障服务。
登了一次海陀山,张曼和同事们才知道,原来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跟以往的山区任务大不一样。
“一片荒山,还特别陡峭,树林又茂密,没有开阔的空间,山里既没有供电也没有信号。”一句话概括就是,海陀山并不具备建立气象观测站的条件。张曼很头疼,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
虽然只要求建立4个站点,但张曼一行人把整座海陀山都走了一遍。考虑到建站需要的各种相关要素,他们想尽可能地选择合适的点位。
有些设备需要加热,但没有供电,就只能用太阳能,这就需要考虑光照条件;没有平整的开阔区域,就没法用水泥固定,这就不能考虑建常规站的设备,只能专门定制,还要方便安装、方便迁址;山里没有信号,不具备数据传输条件,又得考虑卫星或者其他手段。总之,困难重重。
还有一个最大的困难,上山基本是没路的,因为少有人涉足,建设团队如何上去?人上去都困难,各种又重又大的设备怎么办?而且像风杆这种特别长的设备,该怎么弄上去?一连串的问号摆在张曼面前。
延庆区气象局想了个办法,他们开始走村串户,挨家挨户借骡子!可光要来骡子还不行,骡子的主人也得配合来行动,否则骡子不听使唤,也没法完成任务。
为了跟时间赛跑,张曼他们拼了。
山里经常下午4点多就天黑了,所以每次上山,团队们一大早就出发。骡子的主人牵着骡子走在前面,仪器就绑在骡子身上,但一些精密的、怕摔的仪器,只能张曼和同事们自己背着。
为了拼速度,张曼决定用流水线的方式来建站。骡子放下设备继续向前,下一批到达的队员就专门负责建,建完接着奔赴下一个站点,再由另一批队员负责调试设备。一个点位接一个点位,循环往复。
有一天,走到最后一个山头时,骡子累得轰都轰不走,直接“罢工”不干了。张曼和同事们只能靠自己扛,“骡子都不愿意跑了,人还得坚持,硬着头皮也得上。”
冬季的海陀山,白天气温零下二三十度是常有的事儿。队员们里面的抓绒衫和薄羽绒服早已被汗水浸湿。干活的时候,经常不能戴手套,手被冻得又肿又麻;调试的时候,笔记本电脑被冻得开不了机,不管是谁,拿着就得往怀里揣,焐热了赶紧开机调试。
刚开始上山,大家还背着面包和水,可把面包拿出来一咬,牙差点崩掉,想喝一口水,发现早已冻成了冰坨。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他们就舔一舔冰坨。后来大家就达成了共识,冬季上山不带吃的,早饭吃饱再出发。
这么多年上了多少次海陀山,张曼没有细数过,队员说100次肯定是有了,只多不少。尤其到了冬季,就得不断地去调试设备。
这个冬季,是2022年北京冬奥会正式举办前的最后一次实战演练机会,张曼和同事们每周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海陀山。不断地完善垂直观测,完善供电、通讯备份机制,做好一切准备。“这些设备就是预报员的‘眼睛’,设备调试好了,预报员才能获得更准确的数据,预报得更准,更好地为冬奥会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