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第三个十年以来，世界范围内的冲突和斗争频发。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曾提出，世界冲突的根源在于文化的差异和文明的冲突。但是冲突并不是文化差异的必然，化解文明间的对立与冲突、建立起跨文明的沟通与对话，才是文明交流互鉴视域下国际传播的应然。

　　温特从建构主义视角指出，国家间的关系是由共有观念建构的，这些共有观念构成了文化，并成为国际体系的组成部分。可见，文化已经成为国际关系中的一项关键变量。然而在国际传播实践之中，“文化”恰恰是最不确定但又不可避免的因素之一。一方面，全球化使人类交往的空间和规模扩大,不同民族和地域间的认识和交流不断加深,给文化交流带来了机遇；但另一方面，文明的传播也使得人们意识到了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带来了文明的碰撞，进而加剧了不同文化之间的冲突与矛盾。国际传播中的文化要素因此成为了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塑造和谐，也可能引发冲突。

　　面对动态的文化和不确定的交流反馈，如何通过国际传播达成真正的文明交流互鉴，成为一项更具挑战性的工作。事实上，在全球文明交流互鉴的过程中，文化的传播不仅仅是文化符号和信息的传递，更是价值观、信仰和生活方式的碰撞。而国际传播的一项重要任务正是消解文化的冲突性、促进不同文明间的理解与合作。面对文明交流带来的不确定性，我们需要找寻新的传播范式，修复和转化不同文化间差异。为了真正实现文明交流互鉴，国际传播工作需要关注立场、叙事和理论三个层面的范式创新。

　　一、立场：以中华文明的传播为起点

　　立足本土文化、保持中华文明的鲜明特色，是开展国际传播工作的重要出发点。保罗·肯尼迪曾评价说:“在近代以前时期的所有文明中,没有一个国家的文明比中国更发达、更先进。”中华文明的悠久历史和丰富内涵为国际传播提供了丰厚的资源。其独特的秩序观、文化观和天下观是中华文明有别于全球其他文明方案的身份标识，也是中国开展国际传播的根源和起点。

　　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当下，文化同样是国际传播效能建设的核心角色。中国式现代性的实现不仅依赖于经济和科技的发展，更需要实现文化的深层次交流和认同。为了达成这一目标，中国文化不仅要与世界文化保持对话，还需要在全球范围内树立文化自信。从文明视角来看，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是中华文化立足传统、面向世界,谋求多元文化的平等地位,重新梳理世界文化新秩序的过程。

　　二、叙事：超越单向传递、建造对话仪式

　　詹姆斯·凯瑞在《作为文化的传播》一书中将文化传播分为两个层次：“传递观”和“仪式观”。目前，中国的文化传播和文明交流大多停留在“传递”这一层面。具体而言，中国观点和中国表达逐渐传递到了世界文化的场域之中，但传播效果欠佳，难以达到理想预期。文化传播的目的是提高受众的文化和心理共鸣，以促进全球公众对于中国的文化认同。因此，国际传播的下一目标应当是追求有效的传播效果、塑造中华文化的传播仪式。

　　首先，明确差异。差异性是建构文化身份的关键维度，也是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之林中明确自身坐标、打造文化辨识度的决定性因素。其次，锚定共性。文明对话的达成需要找到中华文明与全球文明的连接点。如何用对方接受的方式传达中国的观念，如何让其他文化背景的公众接受别具一格的中华文明，需要以文化的共通之处来建立对话。最后，建构仪式。文明交流互鉴不是单纯的文化传播，其最终目的是共享信仰的表征，这也是文化仪式观的理念所在。建构出一个有意义、有秩序的文化世界，实现世界文化的平等交流与接纳，是国际传播建设进行到最后的关键一步。

　　三、理论：从共情共通到共识共建

　　文明交流互鉴不仅是一项具体的实践工作，更是理论建构层面的哲学议题。从马克思交往理论的视角来看，世界交往推动着不同文明国际传播形态的历史性演变。传统的文化传播模式更多地依赖于单向的信息传递，缺乏互动和共鸣，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文化的深层次交流和认同。而我们今天所追求文明交流互鉴，就是将国际传播从单向的“撒播”升维到双向的对话，并最终建立起一个多方平等交流的文化公共领域。

　　文化公共领域的建成离不开文化间的共情与共通。共情是唤起文化共鸣、减少文化对抗、实现文化交流的情感动因。在以往的国际传播实践中，对话沟通是一个被频频提及的关键词，并且需要以共情来作为对话和沟通的作用机制。不同的文化之间往往存在着差异与隔离。而差异不等同于差距，文化虽有不同，但始终处于平等的地位。因此，在“文化平视”的观念之下，勾连起文化间的情感共通之处，实现文化的共情与共鸣，是建立沟通与对话的关键。

　　如果说文化的共情与共通是国际传播的理念目标，那么文化间的共识与共建则是一项实践目标。虽然人类已经步入了全球化时代，但文化间的隔阂与冲突正威胁着世界的和平。在这一过程中，打破旧有的不平等文化秩序、达成文明间的平等共识、建构文明交流互鉴的意义空间，成为化解文明冲突、实现文明平等对话、团结人类文明的必由之路。

　　四、结语

　　文明交流互鉴是国际传播过程中不可回避的重要课题。面对全球化带来的文化冲突和挑战，我们需要找寻新的国际传播范式，实现不同文明之间的和谐共生和共同发展。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不仅是中国自身发展的需要，也是世界多元文化共同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构建文明交流互鉴的理论观念，创新国际传播的叙事方式，实现不同文化的共识共建，是国际传播达成文明交流互鉴的最终目标。

　　（作者刘勇亮系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